说出这句话后,彭斯警长就急促呼吸起来,用力摇头,像是要将那些话彻底从自己身上甩出去、甩脱与自己的联系。
“抱歉,抱歉,女士,我实在不敢复述那些疯话……说实话,我只是稍稍回想就已经开始头痛欲裂了,我实在没办法将那些话复述给你听……我也不敢将那些渎神之言说出来……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这些是纯粹的疯话,我从来不敢相信这些……若不是你一连追问,我是绝不敢将它们说出口的!”
彭斯警长的神色非常惶恐。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如今的处境艰难,落到了易文君手里,被易文君步步逼问,像这样同时得罪正神和邪神的“疯话”,哪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说出。
易文君倒不像彭斯警长这样恐惧,毕竟她也从来对神灵没什么敬畏之心。
但此刻的她却感到了另一种恐怖——一种介于真与假、谎言与真实之间的虚无和恐怖!!
易文君清楚地知道,她如今玩的是一个游戏,甚至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打开游戏面板,看到自己那些被数据化的能力。
可与此同时,易文君更清楚这是一个“就地取材”的游戏!
所以,这一刻,熟悉的问题再度重现:这里的“就地取材”,到底包括了哪些?
自己记忆中的“造神运动”,真的像教材上说的那样简单纯粹吗?
易文君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谎言之回声,然而自从进入神灵相关的话题后,它就再也没有给过她回应。
易文君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彭斯警长现在这张惶然不安冷汗直冒的脸,知道哪怕接下来自己继续逼问也应该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于是她果断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么,为什么你在知道卡叶塔娜死亡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你都知道些什么?”
彭斯警长深深呼吸,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他试探着看了易文君一眼,说:“女士,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堡的情况吧?”
易文君直白道:“是。这座莫城城堡,正是那位邪神信徒的大本营,数代前开始,邪神教会就在经营此地,而卡叶塔娜更是管理这里的高层人员,对吗?”
听到这里,彭斯警长再度苦笑,彻底掐死了侥幸之心。
“没错,就如女士你说的那样……”彭斯警长苦涩道,“这个莫城,早已经不再属于东奥雷王国、也不再属于生命教会了。这是属于母神教会的地方,是教会向东奥雷王国和生命教会发起进攻的最前线!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变化都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卡叶塔娜这样的高层——连卡叶塔娜都死去了,我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这不是你连尸体都不看一眼就要逃跑的理由。”易文君淡淡说,“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我只是非常害怕……女士,那个窃死者,就是我之前同女士你说的那位来自梦比斯境的疯子,他曾经说过一些‘疯话’。他说古神其实从未离开,古神从未失败,古神从来不会放弃从窃……窃取祂们力量的小偷身上夺回自己的神力……所以很快的,古神就会打开通往我们世界的门户,降临人间……到了那时候……到了那时候,一切的秩序都会被改写……”
“你不是说这是‘疯话’吗?你不是说你从来不相信那个疯子吗?”易文君质问,“怎么这回你又轻易相信了他?”
彭斯警长再次擦起了汗,声音苦涩至极:“我也不想相信他……我只是不得不相信他……女士,你,或者你们,应该都猜测过这次的城堡应当是某次献祭仪式,但你们应该不知道这次献祭仪式的真面目,也不知道这次献祭仪式的真正目的……”
“你知道?”易文君问。
“是的,是的,我也没想到我竟然知道这个仪式……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仪式,我竟然有一天亲眼见到了……”彭斯警长颤声道,“在我听到卡叶塔娜死亡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正在开‘门’!”
“开‘门’?什么‘门’?!”
“一扇能够令世界之外的古神现身人间的‘门’!一扇带来不可思议的灾难和死亡的‘门’!它以前从没有成功过,我也一直相信绝不会有人成功,但那个疯子的话全部都应验了,全部!所以我不得不相信……是的,这一次的仪式一定会成功!祂一定会从‘门’外的世界降临!这里就是地狱!我们谁都逃不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听到卡叶塔娜死亡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个‘开门’的仪式开始了?”易文君咄咄逼人,“你甚至都没问过她的死法!”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问!”彭斯警长的声音越来越高,神态也越来越癫狂,“卡叶塔娜是教会的圣徒,每一位圣徒都是教会所能献给神灵的最高祭品!如果她死在了教会外部,那么一定是因为她遭遇了可怕强大的敌人,可如果她死在了教会内部,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教会放弃了她,教会在用她献祭,教会在用她开‘门’!”
“教会的人?既然是教会的人,那到底是谁动的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你一定知道!你在莫城这么多年,你跟邪神教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见过邪神教会的那么多人,所以你也一定曾经见过他,你一定对他有过印象——相信你的直觉和灵感,相信那个从你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最有可能主持这一切的人!告诉我,是谁最有可能做下这一切,是谁最有可能把身为圣徒的卡叶塔娜献祭出去?当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你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刻,在易文君的层层递进层层诱导下,彭斯警长身体一震,脑中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人,脸上顿时浮出愕然神色,呼吸凝固,呆立原地。
易文君一惊,连忙追问:“彭斯警长,告诉我,你现在想到的人是谁?!”
彭斯警长缓缓回神,缓缓摇头,声音干涩:“不,女士,这不可能……你太高看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已经死了,是我亲眼看到他在熊熊的火焰中被烧成了灰烬,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亲眼看到他的骨灰被葬入墓地……”
这一瞬间,易文君心中也浮出某种预感,神色微妙:“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彭斯警长苦笑:“是这座城堡的上一任主人,赫伯特·伯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