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把自己的那些扳指都收拾了起来,又问徐循,“你觉得这些物事,哪样好看?”
徐循刚才其实已经很仔细地把这些贵重的宝石饰品都给赏鉴过了一遍,这批首饰,多数都是单品——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般成套的首饰,对宝石的品质是有要求的,质地和大小最好都比较统一。这种大宝石那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级别,有一枚给镶单品就不错了,整套头面那纯属做梦——其中唯独成对的,就是一对黄玉镶嵌的凤钗,凤尾上的羽毛都是一根一根的,虽然轻巧,但在灯下熠熠生辉,非常醒目。这手工还不算什么了,最难得黄玉天然是有纹理的,一丝丝淡淡的殷红,在其中扭曲游走,恍惚居然也是鸟形,而且十分对称,这就非常名贵值钱了。
其次,还有一根镶了极大的蓝金刚石的顶簪,石头能有大拇指盖那样大,且在烛光下发的是蓝光,又比一般无色的金刚石更可观了。这应当是仅次于黄玉镶凤钗的好东西。一根小红宝密镶的如意人物楼阁金簪,上头遍镶嵌了细碎宝石,红光闪烁、出奇靡丽。又有一朵珠花,用的是极大的珍珠,周围细细密密坠了一圈米珠,大小匀净不说,也有奇特粉色光泽,也是十分打眼。——总得说来,这八、九样好东西,都是艺术珍品,哪一件都显得十分美丽。
“我觉得都好看。”徐循发自肺腑地说。太孙又看了她一眼,道,“那要你挑一个呢?”
男人拿了好东西回来,肯定是要分给自家女人的,徐循也没有矫情地受宠若惊。不过,说老实话,对这些好东西,现在她也是有点渐渐失去热情了。张贵妃娘娘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喜欢名贵宝石,她是不太理解的。在她来看,这种东西,宝石约名贵就越重,越重戴着就越受罪、越打眼,越打眼麻烦就越多……在别人头上看看,拿下来自己试着戴一戴那就够了,非得要搂在自己怀里,也没什么意思。位分不到这地步,拿来了也不敢戴,还不如看着它在别人头上摇摇晃晃的,更赏心悦目一些。
“您随便给就行了。”她很真诚地谦让,“我觉得哪件给我,我都是高攀了。”
太孙失笑说,“你怎么这么妄自菲薄——这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这么好看,什么好东西给你,都只能衬托你的脸蛋儿,做你的臣子,哪可能压过你去,让你高攀?”
谁不喜欢被人夸啊?尤其是女人,就没有谁不喜欢被夸好看的。况且夸她好看的,还是自己的男人。徐循嘴角不禁一翘,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太孙又说,“你自己挑一件吧。”
徐循却不敢擅作主张,她笼着袖子,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要我说,这些首饰,您该交给太孙妃姐姐,让她来分……起码,也该由她先挑才是。”
尊卑有序,正妃和嫔妾之间,永远有一道跨不过的天堑。徐循的表态,是她对身份的自知。这当然是她这个嫔妾的本分,可一个本分人,之所以能得到很多人的好感,就是因为在很多时候——尤其是诱惑就在眼前的时候,能保持本分,也是很不容易的。
太孙眼神微微一凝,看徐循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诧异,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她按品级,已得了上好的。这是我的体己东西,也不分先后,你赶上了,就是你先挑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徐循也不好再回绝,太大义凛然,容易把太孙搞得下不来台。她是要保持自己的本分,又不是要做太孙的老师,对他说教一篇《内训》、《女诫》。她沉吟了一下,便挑了那朵珠花,递给太孙道,“大哥,你帮我别进去看看,好看不好看。”
这硕大的珍珠,在她手上微微颤动,无风都有宝光大放,映衬着那如玉的白皙小手,比花娇的腼腆微笑。就是不别进发髻里,都已经好看到了十二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