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梗了半日,方才笑了一下,道,“也是,倒是有点小气了,其实,有明德皇后前例。就算玉牒写了罗氏,只要待孩子好,孩子也还是和亲——这孩子也就又是的,又是罗氏的了。这样也好——也是该当的,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罗氏这个功臣嘛
虽然话里还带了一丝勉强,但听得出来,倒是真心诚意。皇帝心头不禁就是一阵感动:孙氏虽然也不乏小脾气、小算计,但却是识得大体、善解意。玉牒的事,对她打击应该是不小,也难为她一下就认清了其中的道理,把心态给调整了过来。
“就是这个意思了他点头道,“心都是肉做的,孩子由养大,自然也是亲。至于罗氏,好生奉养那也就是了。既然如此,一切便按旧议罢,开春后先立了太子,再来说别的事好了
所谓别的事,自然就是废后再立了。孙贵妃思忖了片刻,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这事,只怕太后娘娘未必许可吧她稍稍流露出了一点愁容,却仍道,“虑着也就是为了此事,老家心里是把给想岔了……大哥也先别说那事儿了——要早告诉玉牒的事,只怕是早就出门去清宁宫向老家请罪呢。没有为这种事,反而闹得老家心里不快的道理,老家点头之前,咱们都先别提这事儿了
“是说——”皇帝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的大哥怎么这么笨呀,”孙贵妃半开玩笑地皇帝额前顶了一下,才笑道,“老家看来,这生子、废后、再立,仿佛都是一手安排出来的。说她心里能没有意见吗,存了这样的心,只怕早都看不舒服了。就说呢,当时老家要把哥儿抱去清宁宫,着实心里想的是孩子刚出生,不能吹风,这就回了老家一句,没想到反倒是把她给得罪了似的,这一阵子完全都没消息……这个误会解释不开,老家心里能过得去吗?”
倒也是,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没有比皇帝更清楚的了,孩子落地之前,他的确是没起废后的心思,但这并不是说废后的主意就是孙贵妃给他灌输进去的。整件事的逻辑也很简单——他不愿让胡氏来养孩子,更不愿让她再就孩子的生母问题兴风作浪……
至于废后以后再立孙贵妃,他来看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了,不说自己的意愿,孩子是收养的,又是唯一的男丁,不立孙贵妃,未来的皇后怎么可能不去谋夺太子?再说,感情上皇帝也没法接受别来做这个皇后——更别说文武百官恐怕也很难接受太子的‘母亲’后位空虚的情况下不能正位中宫。既然定了要废后,之后的这一步,不论是朝野还是皇帝自己,都不可能迈歪了的。
但太后来看,整件事就像是孙贵妃给蛊惑了皇帝一样,她要不反弹那才怪了。
皇帝多少是有点外事内行,内事外行,被孙贵妃这么一点,本来迷迷糊糊若有所悟的事,现才融会贯通,算是理解了母亲的心情,也是理解了贵妃的心情:贵妃连太后对她有意见估计都不知道呢,当然也不会特地去讨好太后……说她有意对太后不敬,那也估计是没有的事。
不然,至于为了老家,把立后的事都给耽搁了吗?虽说立后不立后,耽搁不了立太子,但贵妃不知道啊,她这个表态,皇帝听了心里也舒服不是?
“只是……”虽然说对原委有点不那么明白,但皇帝是很清楚太后的性格的,有些事根本解释不清不说,就是能解释清,太后现怕也不会信了。
而若是不能马上立后,宗府那里消息一传,孙贵妃的地位,可就要尴尬起来了。朝野间的流言,有心的操纵下,也许能一瞬间席卷了举棋不定的朝堂,把孙贵妃的名声彻底败坏。——虽然说笑骂由,但连名声都没有了,这是多大的委屈?孙贵妃这辈子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吗?
“罢了,要不然就先别提立后……玉牒的事也先别记了?”他喃喃自语,眼看已是改了主意。“等立后了以后,再给记上玉牒?”
孙贵妃道,“这……不是都答应娘了吗?要不然,等明日给娘请了罪,三再坐下来好好商量吧
她站起身,走到皇帝身后,给他按摩起了肩膀,“都是一家,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纵有误会,解释清楚不也就没事了?还要说呢,性子只是着急,徐妹妹多老实的一,那样心善的,能怎么得罪、冒犯啊,要把家打发到南内去……按说,乘着除夕之前,赶快给接出来吧,不然,除夕宴上少了一个,都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孙贵妃的按摩技术,肯定是比不上马十这样练过的大太监,但皇帝受用啊,这话听了也是暖心——对比起来,徐循那句的‘就是这个样子,杀了也不能改’,就更显得可恶了。甚至只是回想起这句话,他都感到了一阵戳心眼子的不快,就像是有用刀尖儿戳动他的心窝一样。不但冰凉,而且还能令皇帝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痛楚。
他撇了撇嘴,将这股子翻腾的不适给压了下去,语气还是很硬,“也别为她求情了,就让她南内多住几天,好好反省反省!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那个,她是还没看明白!等她懂得了,再让她出来!”
这话说得,看似透露了一些,却还是没说明白徐循到底是为什么进的南内。孙贵妃好奇地望了皇帝一眼,也不多说了,只和他计议起来。“明日,先过去清宁宫请安,请老家过来看大哥,看如何?”
皇帝也就收敛了心思,和孙贵妃一言一语,筹划起了消融误会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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