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他!
就在他慌张到极点的时候,眼前再次出现了黑夜里的静生阁。
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眸紧闭,额角全是冷汗,不时发出一声梦呓。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刚才已经饮下毒酒身亡了,怎么突然又会活了过来?
还没想出个究竟,她已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惧,仿佛梦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事情。
撑起身子坐起来,她脖颈僵硬,慢慢地打量四周,浑身颤抖不已。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抱住手臂,慌乱地缩到床角,如同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室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屋子,轻轻说了一句,“是……梦?”
他的瞳孔猛地缩小。
凤舆不紧不慢地朝晖昇殿行去,皇后仪驾浩大,华盖招摇、威严无限。
顾云羡跪坐在车内的垫子上,沉默不语。
她身上穿着华贵的袆衣,头上则是沉重的凤冠,稍微一动便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这套从周朝传下来的礼服太过庄重,让穿着它的人本能地敬畏,不敢有丝毫轻慢。
似乎也是被衣服的气势感染,顾云羡腰背挺得笔直,仪态端庄,十足的国母风范。
远远望去,她仿佛如画中的神祇,遥不可及。
柳尚宫见状忍不住想起多年以前,她亲自教导她各种礼仪的情景。
顾云羡是在江南小城长大,不像顾氏本家的女儿自幼出入宫廷,很多东西根本不懂。她原本以为她会很难教,但没想到她居然那般聪慧,再复杂的规矩讲两遍也能记住。
走路的姿势,跪坐的姿势,执杯饮酒的姿势,跪拜行礼的姿势。她教得认真,她学得刻苦。三个月后,顾云羡的一举一动已基本和那些自小接受教导的名门贵女一样。
无一处不优雅,无一处不美丽。
今日,她会以这样的风仪再次出现在群臣面前,接受册封,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子。
“娘娘,尚宫大人……”采葭原本跟在车旁朝前走,此刻却忽然出现在窗边,一脸焦虑道。
“怎么了?”柳尚宫问道。
“奴婢适才听到消息,说……”采葭结结巴巴道,“说陛下的车舆还未离开大正宫,恐怕不能在吉时前抵达晖昇殿了!”
按照规矩,帝后各坐一舆前往晖昇殿,然后准时在吉时开始封后大典,若皇帝不能按时抵达……
“怎么会这样?”柳尚宫惊讶道,“你可听到缘由了?”
“没有。”采葭眼角眉梢都是担忧,“不过那个传话的宫人说,好像今晨何进何大人带着张御医去了大正宫……”
柳尚宫转头看向顾云羡,“娘娘……”
顾云羡想了想,平静道:“看这样子,恐怕是陛下的头疾犯了。”
“那该如何是好?”柳尚宫急道。
“如何是好?”顾云羡自嘲一笑,“本宫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时候,我也不可能离开这凤舆一步。”见柳尚宫一脸忧虑,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陛下心性过人,只要他愿意,定能准时过来。即使真的误了吉时,回头只要不记上去,也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事已至此,柳尚宫也只能这么想了。
凤舆继续朝晖昇殿行去,然而众人的心情已不如方才那般喜悦激动,而是惴惴不安中带着祈盼:陛下啊陛下,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迟到啊!
凤舆在吉时前一刻抵达晖昇殿。顾云羡踩着马凳子从车上下来,长长的裙裾在砖地上拖曳三尺。
大晋历来尊左卑右,是以她此刻站在左侧的台阶下,一会儿将顺着这里的台阶上到晖昇殿前。而皇帝则会从右侧的台阶上来,两人在殿前会合。
如果,他能准时抵达的话。
鼓声起,宣布了封后大典正式开始。虽然看不到,但顾云羡知道,导驾官正引着百官入场,站到各自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