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朔的脚伤包扎好之后,就靠在床榻上,眼眸低垂,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佟义见他面色苍白,忍不住蹙眉道:“我说六郎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做起事来竟这般没有分寸?打个球而已,竟把自己伤成这样。”
崔朔没有出声。
佟义教训完这句之后犹自不解,摇头叹息,“我听说你今儿还赢了陛下?我虽然没当过官,却也知道当众胜过自己的主公不是什么好事,你何必如此拼命……”
一旁的佟芸萱轻声道:“哥哥,你别烦六郎了。他这般聪慧,做什么事都自有他的道理……”
佟义自然知道妹妹说的在理。若换了往常他才不会来过问崔朔在宫中的事情,只是这阵子他的各种表现都很不对劲。上回突然跑来找他喝酒,话里话外都在叮嘱他之后的事情,好像交代后事一般。他凭着两人多年下来的了解,揣测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麻烦,麻烦到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知该如何化解。
他心中担忧,又不敢把这些事和妹妹说,只能一个人干着急。正忐忑不已,今天傍晚却突然得到消息,说崔尚书与陛下击球比赛,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到了右足。他吓得不得了,带着妹妹紧赶慢赶,才在宵禁之前赶到了崔朔的府邸。
可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闷闷地坐在一边,不再开口。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哥哥你先回房休息,可好?”佟芸萱忽然开口。
佟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你呢?”
“我有话要和六郎说。”佟芸萱平静道,“说完了,自然也回去睡了。”
佟义愣了一瞬,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这个妹子这几年委实让他伤透了脑筋。当年他和六郎考虑不周,忽略了小女儿的心思,结果害得她对崔朔早早交付了一颗芳心。本以为等她岁数大一点就会慢慢明白过来,可谁知这几年她虽然绝口不提对崔朔的情意,却一直执意不肯嫁人。拖来拖去,竟把自己拖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
国朝规矩,女子十七不嫁官媒娘子都要上门撮合的,幸亏崔朔如今身份贵重,官家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才没强行把芸萱婚配了。可纵然如此,佟义也实在不愿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这般蹉跎了芳华。
“你和六郎有什么好说的?”他佯作不悦,“他受了伤要早些歇息,你跟我一起出去。”
佟芸萱唇畔带笑,温和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有话要和六郎说,说完了再走。”
佟义被她古怪的态度糊弄住,沉默片刻,还是妥协了,“那我先出去,你别耽搁太久了。”
佟芸萱微笑点头,“哥哥放心。”
佟义出去之后,佟芸萱走到案几旁,端起一直放在那里的白瓷小碗,道:“放了这么一会儿了,这药也不烫了。六郎快些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