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做了贼……不对,是做了义军,在周围煊赫了半年,结果河间大营的兵一到,全家被杀,自己也被幽州兵撵到渤海郡那边了,后来听说去年开春死了;
「第三位接任后怎么都不安稳,便使钱给河间大营的人,秋后起了个小坞堡,筑了圩子,自称戍主,却被黜龙军的大兵年前给吃下了,杀了示众的……可见,这年头乡里之间冒个头也是要命的,大风一刮,什么都拦不住。」
「一起没的还有他那个本家。」韩乡正笑道。「黜龙军大军都过来了,还非要起什么坞寨,不许人随意出入,还查出来跟隔壁被撕了的高士瓒的三侄子有关系,藏了人,所以五日前被平了寨子。」
一名年轻军士恍然:「那不就是之前贾头领平的那家吗?竟然是黄里长的亲戚吗?」
黄里长闻言赶紧摆手:「若真是亲戚早在坞寨里一起被平了……村落都是两个村落,只是五百年前算是一家,平日巴结人家,这才称的本家。」
众人哄笑,韩乡正虽然晓得双黄里和三黄里其实是有些说法的,但此时也后悔当着黜龙军的面多扯了此事,便也随着哄笑过去。
「也是看命。」笑完之后,还是那赵伙长堂而皇之说道。「比方说,我们张营头便也是里长出身,济阴老兵人尽皆知的,可世道一乱,不就乘风而起,做到头领,领一营兵了吗?这还只是河北这边,东境那里,产业、家族也还是在的。如今越来越得用的窦头领本是河北人,你们也该知道的,高鸡泊的那位,也是里长到郡吏,然后反了的……」
「窦头领我们是知道的,但也是死了全族才熬到的的。」黄里长摇头不止。「倒是你们那位张头领,居然这么顺吗?」
「自然。」赵伙长正色来言。「当年我们张营头情状跟黄里长这里一样一样的,平素带着三五个人,收个税、捉个贼什么的,结果三征的时候,贼多的捉不完,上头要反过来治他罪,没办法,就弃了家,带着一伙子人找王五郎王大头领做投奔,藏在了王五郎庄子里,然后便跟着张龙头立了黜龙帮,一直到眼下。」
「这是跟对了人,遇到了贵人。」韩乡正啜了口浊酒,插了句嘴。
「确实。」赵伙长想了下,认真点了下头。「其实真要是细细来算,我们黜龙帮几十个头领里面得有七八个都是里长、乡正、郡吏出身,都是三征的时候被逼的没办法,但遇到我们龙头前,也都是运道不足……还有另外一位张头领,你们该认得的,叫张金树,绰号八臂天王的奢遮人物,听说就是这边平原渤海一带的郡吏,也是三征被逼反,但河北根本不能立足,结果去了东境遇到张龙头,便风生水起了……」
「这位还真知道。」黄里长精神一振。「当年在常家集见过一次的,当时只是管治安的,过来跟几个当地豪杰说事情……」
「我们这位大龙头,据说是真有些神异的。」一名稍显年轻的黜龙军军士此时也插了句嘴。「之前跟其他营头一起的时候,那营里就都说,我们龙头在北地就是被黑帝爷选中,过来中原腾龙驾雾的,注定要成就一番唐皇那般基业的,这次马脸河打仗时也有人传,说大龙头的真气也有神异说法。」
黄韩两个地方上的人登时诧异。
「这个就不扯了。」倒是赵伙长直接打断了这说法。「大人物哪个没说法?不过咱们龙头确实是有本事……对比着河北跟东境就知道了……三征东夷就是顺着大河走的,两边一样苦,结果现在东境早安稳下来了,河北这里却艰难到这份上。」
韩乡正摇了摇头,没吭声。
黄里长倒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来问:「东境真的挺好?」
「那是自然。」赵伙长坦然以对。「我便是东境人……说实话,之前在东境还不觉得好,还觉得龙头管的苛刻,日子也没有太平时好过,但一过来河北,便晓得龙头是真本事,听他的吩咐做事,吃他的粮饷打仗便是,省得落得个河北这边的下场。」
黄里长点点头,忍不住再来问:「所以,县城那里也是真给种子和农具?」
「自然是真的。」不等赵伙长回复,韩乡正反而敲了桌子。「老黄,你不信别人,那我还能骗你吗?我是亲眼看到的,县城那里张大龙头亲自坐镇,三个营的兵马三面摆上,东面开了大炉子,没日没夜的做着农具;西面是从东境运来的种子粮,全是骑兵加速护送来……包括之前给你们铜钱和铁器,就是为了今日的说法,这个叫铸剑为犁,浮财化苗。」
黄里长明显愣了一下。
「黄兄弟若是之前不信,为何还来这般殷勤?」刚刚放下汤碗的赵伙长此时也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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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万河北屯田兵怎么来的?」赵伙长无语至极,复又忍不住一叹。「人命这个东西,最轻贱不过,也是最有韧劲的。」
「那这些人不想家吗?」年轻军士继续好奇。「留在那里当屯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