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张行根本懒得理会外围的剑拔弩张,只是驰到两车之间,喝停了车子,然后在司马正、杜破阵、马氏父女,包括外围双方所有人的愕然中,举起手中的面袋,严肃来问。“这是谁的面袋,掉到了地上?”
司马正只觉得莫名其妙,便欲插嘴。
“这是黜龙帮与这位丢了袋子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余人无关。”张行抢先打断,然后继续追问,语气也更加凛然起来。“我再问一遍,谁丢这几斤麦面?”
没有人回答。
张行却只是横马不动。
“谁丢的?”司马正无奈,只能加入催促。“不要耽误大事。”
一名坐在板车上的女官低着头,然后缓缓举了下手。
“我不晓得你是无意还是有心,是丢了还是弃了。”张行拎着面袋,冷冷相对。“那就索性与你说个透彻……从规矩上来讲,你这些日子,为黜龙帮干了活,那不管是缝补还是洒扫,这几斤面都是你应得的报酬,黜龙帮不贪这个便宜。”
众人这才恍然,敢情这袋子面是女官在黜龙帮做工的报酬,而估计是这女官临走前弃掉的行为有看不起黜龙帮的意思,这才触怒了这位大龙头。
一时间,人人都觉得这女官多事,便是娇生惯养也不该在这个当口扔。
另一边,也人人都暗暗觉得,这张大龙头似乎也是个多事的人,而且过于小气了……不过却不敢埋怨。
“而从道理上讲,这个世道乱成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能倚仗谁?”果然,张大龙头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倚仗什么皇帝皇后,得了一时许多赏赐,人家说收回去就能收回去,关键还要磕头谢恩,只有这种东西,是你堂堂正正所得,放到哪里都是你的东西,便是曹彻仗着自己是个皇帝,强行拿走了,那也是个做抢的强盗!”
言至此处,张行重重将面袋扔回到板车上,难得失态:“你以为我在气你轻贱黜龙帮吗?我在气你轻贱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最贵重的!还想扔也行,却须给我等到出了济阴再扔!”
言罢,张行终于在许多人的恍惚中掉头打马而走,就好像之前直接打马闯入对方队伍一样那么轻易。
片刻后,还是辎车里传出了一声叹息:“收起来吧!赶紧行路吧!”
一众来做接应之人,不敢怠慢,赶紧继续西行——没办法,济阴往南的梁郡东南部分,早已经成了孟氏兄弟和其他几路盗匪的控制区,他们只能先折向西面,再行南下。
这注定是一个麻烦且漫长的路程。
不过,说起来可笑,之前数万人浩浩荡荡,梁郡本身也兵强马壮,却被黜龙帮轻易用几十骑劫了。如今只有几十号淮右盟好手和少数梁郡官吏,以及司马二龙带来的少数金吾卫护送,皇后的车架却轻易、安稳且迅速的穿过了一半都已经反了的梁郡,抵达了谯郡。
并在那里汇集了等候许久的徐州大营精锐部队,重新换上了皇后仪仗,继续南下。
且不说其他人如何,只说淮右盟首领杜破阵,这一日将皇后安全送到了徐州大营的部队里,非但没有喜气洋洋,以功臣自居,反而明显眉头紧锁……居然在当晚连夜往北面逃来。
真的是逃来。
徐州大军已经压出来的情况下,杜破阵根本不晓得一旦皇后过了淮河,那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江都的皇帝准备怎么处置他?
所以,他早早跟自己老兄弟辅伯石做了约定,接下来由后者处置安排,他必须迅速逃到北面,以做观望。
这也是他与张行约定要见一面的真正缘由,局势肯定是要讨论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马上兵荒马乱的,不讨论就怪了……但趁机躲一躲也是必然的。
皇后这事,确实太坑了。
随行的,还有算是黜龙帮跟淮右盟联络人的马氏父女,以及七八个他在淮右盟里收拢的心腹……都是那种没有资格成为一方势力,却有出众表现的年轻俊才,统一喊他义父。
据说是去年生意还行的时候,跟靖安台的某位中丞学的。
折返回来,当然不用再走西面绕路,所以第一站便是下邑,而杜破阵作为江淮第一大江湖势力的扛把子,自然不能忽略任何沿途的中间小势力,尤其是下邑的控制者委实有些说法。
这是数千武装内侍,自称乞活军,外面都呼为公公军,一说起来就神色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