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众人,忙不迭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目光扫视了周边地形后,张行眯着眼睛继续来问。“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有请来的黑帝观道士来战场中央的官道上做仪式,仪式以后,因为封坑太多,请龙头、首席、大头领们从这里出发,带着各位头领分开各自上香,然后各自焚烧祭文,立碑、封土。”杜才干口干舌燥。“而士卒、俘虏,居于眼下的工事区和官道西侧分散来看,便足够了……丧事嘛,无外乎如此。”
“辛苦了。”张行只是如此说。
倒是留在此处的贾越,此时终于开口:“要不要跳战舞?”
周围人怔了一下,而包括张行在内,复又立即醒悟,贾越说的应该是北地黑帝信仰中的一种舞蹈仪式,主要以庆祝战争胜利、展示军威、哀悼战友死亡为主……河北、晋地,乃至于巫族那里,都有相关的文化变种,基本上就是持兵刃大开大合的集体舞……东都那里,逢年过节,皇家也有表演的,譬如被张行杀了的那位北衙高督公,据说就极为擅长这个。
“怎么样?”既然是常规操作,张行自然没有反对道理,只是回头去看柴、杜两个负责人。
“只怕来不及。”柴孝和有些不安。“毕竟没有准备……而且也没有好的场地。”
“等封土完毕,再来跳也无妨。”张行会意,立即与贾越打商量。“谁愿意跳谁跳,想在哪里跳就在哪里跳。”
贾越思索片刻,重重点头,柴、杜二人也赶紧随着颔首,都不再纠结。
仪式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先是集中请来的黑帝观道士们的时间,他们穿着黑色道袍,在之前战场上的官道上边走便做仪式,此地东侧是放了尸首的大坑,右侧和两头是围观的士卒……虽然总体上看不大懂,但这种专业人士来做的仪式感还是让人感到了安稳起来。
实际上,张行已经从这些黑帝观道士的仪式中看到了一点那种战舞的余韵,只是没有吭声而已。
上上下下,也都没有多余言语动作,大家只是肃穆来看。
待到道士们退场,便是张行等人各自去上香、焚祭祀文的过程了……这个过程同样没有出问题,但这个流程结束,退回到官道上集合,即将立碑之时,张大龙头却忽然打破了流程。
“祭文是谁写的?”张行恳切环顾。
“是祖大头领。”众人本能察觉到一丝不安,最后是李枢上前接住了话。“写的不好吗?”
“写的不好。”张行看着对方下了定论,丝毫不顾祖臣彦面色发白。“今日在这里埋葬的,无论双方,都是逃亡追逐中连庄稼都不舍得践踏的庄稼汉,敢问有几个认得这种文章?若他们真有灵通,听了此文只会烦躁吧?”
这话众人听了,有的觉得有道理,有的却觉得张大龙头在没事找事。
不过,李枢想了一想,却居然诚恳点头:“如此说来确实有些不妥当,但事到如今,也不能重写了吧?关键是,之前也没人说这个不妥当……正所谓,事起仓促,有比没好,对比错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是!”
话到后来,话锋一转,便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了。
“我知道。”张行感慨一时,似乎是退让了。“我也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此这般,还是有些委屈了战死的兄弟。”
旁边徐世英少见开了口:“抚恤跟上就是,咱们库中暂时不缺钱。”
“而且还有战舞呢!”魏玄定也捻须来劝。“张龙头心念袍泽当然是好的,谁不感念战死的兄弟呢?只是天气炎热,总得讲个利弊权衡。”
很显然,大家都对这个仪式有些不耐了。
说白了,感激怀念这些牺牲袍泽是真,天热想躲一躲也是真,心中记挂着官位地盘同样也是真的,觉得某些人多事当然也是真的。
“道理我懂,可战舞是贾越他们的心意,又不是人人都会,我本人和其他不会的人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然心里不是滋味。”张行似乎没有察觉到大家的情绪,依旧不依不饶。
“张龙头到底何意?若有指示,我们尽量去做便是。”单通海也有些脚麻了。
“没有别的意思。”张行环顾四下。“我是想封土的时候加把力气,多为兄弟们封些土!加的高一些、多一些!所以想请大家帮帮忙,一起来做!”
周围人心里猛地一松,继而纷纷在心中暗骂,你早说吗?这点破事直接开口,谁还会为这个违逆你张大龙头不成?
心里骂着,嘴上却都纷纷附和,都说要亲自帮着为战死袍泽多封些土。
不过,就在这时,张行复又开口来讲:“既如此,先不必立碑……将军中有修为的,包括投降的有修为的一起喊来,咱们一起封这个土。”
众人莫名其妙,立即便有人问:“封土跟修为有什么关系?”
张行只从腰后取下无鞘剑来,然后以剑指向了身前的历山:“当日我言,我军乃是义师,我军将士抵抗暴魏,保卫乡梓,一死重于红山!今日既见不到红山,也不能让他们人人得归祖地,如何不能割历山给他们作封?”
周围人愕然一时,然后猛地醒悟,张行是要结阵摧山,来给这些死去士卒做坟……但醒悟过来以后,却又更加愕然。
片刻后,还是本地人徐世英低声来讲:“三哥……此山有分山君的庙观。”
“分山君有什么德行,可以与诸位兄弟争此山?”张行昂然反问。“况且,只是割山,又不是整个推倒此山,如何就要避讳了?”
徐世英立即闭嘴。
“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一直畏缩的祖臣彦忍不住插嘴。“以山为封,自古以来都是帝王真龙神仙才有资格的,最低也是个王侯……”
“说的好。”张行忽然笑了出来,手中无鞘剑也遥遥指向了对方,却是举重若轻,如拎着一根木杆一样指指点点。“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祖公,你学问极好,我问你,我军中牺牲数千袍泽,还有数千齐鲁子弟,加在一起难道比不过什么真龙,什么皇帝,什么王侯?”
祖臣彦看到剑锋,面色发白,根本不敢言语。
而张行手中无鞘剑也随之转向,一一指向周边来问:
“这东境的山,为之死难的本地百姓子弟不能占,难道还要专门留给那些来欺压他们的王侯?
“我出来造反,不就是不忿于此吗?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造了反,都还有人要跟我说这些话?
“若是这般,我便要问一问诸位了,若是造了反,都还将这山川土地视为他们的,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反?为什么不割了自己首级去给那些人邀功?还是说,你们半点义气都无,竟不把自家死难兄弟当做兄弟?而要视为奴仆、视为王侯将相路上的脚下石?觉得自己可以占这些山,他们占不了?”
周围人面色恍惚、惨白、振奋,却无人驳斥……不是不能驳,也不是不愿意驳,但此时不敢,也无法驳。
而周边环绕的那些军士,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此时也渐渐失去秩序,开始嗡嗡作响。
听到动静,张行也早已经不耐起来:“都不要多说了,我今日只问你们一句,我要借你们一口真气来削了此山,为死去袍泽封穴做土,你们给还是不给?!给的留下来,不给的现在便滚出去,黜龙帮不要这种人!”
半晌之后,无人动弹。
张行仰头大笑,似乎志得意满。
过了片刻,全军修行者汇集起来,张行发动真气,组成大阵,然后借着真气大阵呼吸涨落之际,挥舞长剑,便往历山上来削……但是一剑下去,却只削了七八丈光景的山体……不是没有效果,但距离掩埋山下的土坑,似乎远远不足,估计天黑之前是完成不了这个工程的。
场景莫名有些尴尬起来。
“快去请思思来。”落到阵中,满头大汗的张行只能回头来吩咐小周。“她就在军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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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老爷新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