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站在峰顶的人,通常都会欣赏能够和自己比肩而立或是比自己站得更高的人。
顾昶含蓄地道:“冯大人忧国忧民,士林敬仰,总不能总让小人猖獗,君子狼狈吧!”
如今的诏狱,掌握在司礼监大太监的手里。
每年不知道冤死多少人。
裴宴不以为然,连给顾昶续茶的客套都不想做了,懒懒地靠在了大迎枕上,自己给自己分了杯茶,道:“朝阳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大兄的妻舅,在太常寺为官多年。”
太常寺是掌管礼乐、效庙、国之祭祀的。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之事,怎么能那么清楚地划分哪是家事哪是国事。二十四内衙的太监们有时候报不出帐来,就摊到太常寺头上去,太常寺有些帐报不出来的时候,也会请了二十四内衙的太监们帮着说项。两家的关系向来很好。
裴宴言下之意,太监们的事,他是不会插手的。
这与仕林中很多人的态度大相径庭。
沈善言怕这两位都顺风顺水,拿着家族资源上位的青年俊杰一时互不忍让,谈崩了,有了罅隙。以后不要说精诚协作了,听说彼此的名字都不愿意在一个桌上吃饭,这对江南仕林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他忙笑道:“今天风和日丽,你们好歹也是读书人,怎能谈朝政而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朝阳,今天是你起的头,你自罚三杯茶以儆效尤。”说完,沏了杯茶分给了顾昶,笑着催道“快喝”。
顾昶不过是没能忍住,试探了裴宴的学识和能力。两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怎么会得罪裴宴呢?
沈善言给了他台阶,他潇洒地一笑,端起了茶杯,朝着裴宴虚抬几下,真诚地道:“遐光,我在京城呆久了,也变得庸俗起来,见谁都喜欢高谈阔论,遐光好修养,没有把我给赶出去,我敬你一杯。”
裴宴真的烦透了他这副假惺惺的作态,决定最后给他一次面子。
若顾昶再这样作态,他就把顾昶赶出去。
好在是顾昶之后一直和他谈论前段时间在京城里淘到的一只小青铜鼎的传承,他们相安无事,甚至看上去有些相谈甚欢地到了最后。
沈善言很是欣慰。
这世上没有谁比裴宴更幸运的了。
在老狐狸张英最后要告老还乡的时候收了他为关门的弟子,让他一下子拥有了令人羡慕不已的人脉和政治资本。
裴家老太爷不仅把裴宴叫回来还让他做了宗主——沈善言觉得裴老太爷简直是临死之前犯了糊涂。可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是想劝劝裴老太爷也来不及了。他就更希望裴宴能大隐于市,做个白衣阁老,为江南仕林尽一份力。
近十几年来,他们一直被北边的仕林隐隐压着一头。若是再不奋进,江南仕林恐怕就要大伤元气了。
这可不是一家两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