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这是在干什么呢?”说着,她随手指了桌上的一个寿山石盆景,“这个好,远远看着,像个寿星翁似的!”
沈穆清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可不是你英纷的性格!”
英纷讪然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三少奶奶!”
沈穆清笑望着她。
“嗯,是那个常惠……又来了!”英纷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睃着沈穆清的神色,“说是,还想借二十两银子……”
沈穆清就叹了一口气,道:“拿二百两银子给他!”
英纷一听,立刻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嗳”。
沈穆清不由打趣她:“你就等着我这一声吧!”
英纷耍着赖:“我知道三少奶奶不是那硬心肠的人!”
“哎!”沈穆清笑道,“你跟那常惠说,不要什么都听六娘的。现在家徒四壁,大人能忍,两个孩子怎么办?而且他出去走镖去了,六姐面前谁服侍。让他听我,暂时搬到白纸坊去住,林进财家的在那边,还可以帮着端茶倒水照顾照顾。过了这个难关,日子也就顺了!不要什么都放在心上,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
英纷连连点头,应声而去。
落梅感叹道:“这个六娘的脾气可真是硬啊!”
“矫枉过正。”沈穆清笑道,“该接受别人好意的时候就要接受。哪一天,自己有这能力了,也同样帮帮别人,岂不是更好!”
落梅和珠玑听着连连点头,就看见英纷气喘嘘嘘地撩帘而入。
珠玑调侃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发现银子拿错了?”
英纷脸色发白,眼泪汪汪地望着沈穆清只摇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沈穆清上前去拍了她一下,“可不会是真的多给了银子吧?”
英纷“哇”地一下就哭了起来:“太太,太太……没了……没了……”
三个人呆若木鸡,屋子里只有英纷悲切的哭声。
李氏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四根金簪绾了块鸦青色大方手帕在头上,衬身的白绫小袄,白绸裙子,外面是件大红妆花通袖袄,浮肿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挣扎过后的痛苦表情。
沈穆清拉着母亲的手,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昨晚把我叫来,反复叮嘱我要好好服侍您。然后又让抬了这罗汉床到屋里。”汪妈妈神色憔悴,目光呆滞地跪在罗汉床前,呆板地述说着自己最后见到李氏时的情景,“我想着太太天天在这床上要抽袋烟,以为是晚上还想抽一袋,也没在意,就让人把这床抬了进来……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太太把我叫起来,说想抽袋烟,让我去喊橙香……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门关的死死的,怎么叩也不开,我觉得不妥,喊橙香翻了窗户,结果发现太太穿戴整齐地绻缩在罗汉床上……”说着,眼泪就无声地流了出来,“少了一对赤金耳塞!”
门外是陈姨娘厮声咧肺的哭喊声:“……我的太太,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天天烧高香,求菩萨保佑您比我多活几日……菩萨您怎就不开开眼呢……我的好太太,你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这事,还有谁知道?”沈穆清的声音凛冽的如同屋外的寒风。
汪妈妈摇了摇头:“谁也没敢说……”
“把门打开吧!”沈穆清站起身来,“外院的事有欧阳先生,可这内院,还得您做主……送了太太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