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问:“你想听吗?”
“当然想。”
凌信诚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虽然刻意遮掩,但极易察觉。几个回合下来我已断定,这小子不仅外表,而且内心,都还是个很不成熟的孩子。
我说:“那我们做个交换,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优优的故事告诉我,我再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我不知道她什么故事,我们不过刚刚认识。”
“你们两个月前就已经认识,你只讲这两个月的感觉就可以了。当然,碰上你不想讲或者不便讲的事情,尽管避开就成。”
凌信诚低头犹豫:“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随便什么,关于优优的事情,或者关于对她的看法,都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起吃饭认识的。”
“在你们招待客户的宴席上?”
“对。”
“你对优优印象怎样?”
“优优?挺好的。”
“怎么好法?”
“人好。对别人也好。对她大姐,对她朋友,都特别好。现在这个社会,替别人着想的不多。”
凌信诚虽然满脸少年稚气,但这段话却说得老气横秋。这段话让我对这个商家子弟有点另眼相看,心想也许他人品不错。
“那你……”我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很喜欢优优?”
凌信诚含混地笑笑,那局促的笑容立刻把那点私情全部暴露。他本来似乎试图遮掩,但笑容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行吧。”他说。
和凌信诚初次见面的感觉还算不错。这孩子全然没有那种富家纨绔的狂妄轻浮。也许是因为他从小身患重病,也许是因为他个性偏于内敛,以致他的社会交际极为有限,以致社会上流行的种种通病也就传染不多,门第之见也很淡薄。从他的言谈举止方面略做观察,可以见出他的本性比较善良。从这点看我又觉得优优和他也算般配,也许他正需要找一个外向强悍的女孩,彼此采阳补阴。何况优优的外貌也很有味道。当然,对优优来说,如果真有一个老板的儿子爱上她了,在生活上也就一步登天,尽管凌信诚的心脏有严重的毛病,若谈婚论娶可能得算半个“残废”。
那天我向凌信诚讲述了优优的童年和少年,讲述了优优早逝的父母和她家那条老旧的巷子。虽然我讲述的一切并非我见,但它们在我的感知里都已栩栩如生。凌信诚听得很认真,不难看出他确实对优优上了心。当然,我没有提到周月这个重要人物,那是优优的一个隐私,也许会是她一辈子埋在心里的故事,假如优优有朝一日想要向谁倾吐,那要优优自己决定。
我当然也不能说出优优进入信诚公司的过程和目的,很难想像凌信诚一旦知道他已经喜欢上的这个女孩,竟是要置凌家于死地的“间谍”,他那颗本来就已岌岌可危的心脏,能否承受这样严酷的现实?
凌信诚也没把优优和侯局长的“丑事”透露半句,这件事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但我问了凌信诚优优对他是否也有好感,凌信诚摇头表示不知。我又问他他对优优的好感优优是否已经心知肚明,凌信诚继续摇头说没有没有。我问他是否需要我做一回“月老”,凌信诚迟疑片刻予以谢绝。
“她这一段情绪不好,也许没心思谈论这个。”凌信诚说这话时的情绪也很低落:“还是等等再说吧,而且过几天我还要去美国一趟,等我回来看看再说。”
“你们公司在美国也有生意?”我问。
“我到美国是去治病。公司里的事我基本不管,再说我也不懂做生意的。”
“那以后你怎么子承父业?”
凌信诚淡淡一笑:“那还早呢。我爸爸今年才四十八岁。而且我这个病,说不定会死在我爸前头。”
凌信诚把这话说得非常轻松,也许正因为他的疾病,他已习惯不把未来想太远。他告诉我他父母的身体都非常健康,而他自己二十二年短暂人生,已经死去活来好几回了。也许正因为他与死神曾数次谋面,才使他年纪轻轻便可笑谈生死,连白发人先于黑发人这类忌讳的词句,在他嘴里也是挥之即出。
和凌信诚分手的第二天傍晚,我接到优优打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中她主动约我找个地方谈谈,我没问她突然约我都想谈些什么,心想不外和昨日东直门的那顿午饭有关。
我们仍然约在了那个叫“平淡生活”的酒吧,见面时彼此的表情都很平淡。出乎我预料的是优优并没有谈到我预料的话题,她似乎对凌信诚和我见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落座后我为优优要了一杯果汁,优优喝了一口便低下头去。她像是独自在想着如何开口,而我则主动打破沉默率先发问:
“你大姐的病是不是又有麻烦?”
优优摇头,继而抬头看我。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前后不搭的话来:
“我今天,去我们董事长家了。”
我故作茫然:“噢,是吗,是你们董事长叫你去的?”
优优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还在凝眉思索,似乎那是一件让她百思不解的事情。
“是我们财务总监让我去的,他让我给董事长送张报表,还给我派了一辆车子。这是我第一次到他家去。”
“到谁家去?”我故意着重地追问。
优优抬头愣了一会儿,才说:“到董事长家去。”
我又故意问道:“你们董事长的儿子,那个叫什么来着,是叫凌信诚对吗,也住在那里?”
优优似乎并不明了我的潜词。她老老实实地答道:“对,他也住在那里。今天,正好有个女人找他去了,我去的时候,那女人正和我们董事长吵架。”
“吵架,为什么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