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仰卧着,两行清泪缓缓爬下脸颊。
天空一轮清冷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李鱼仰望着清冷的月光,喃喃自语:“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尼玛,我是今人,我是见过古时月的啊!”
……
九月初九是常参日。只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临堂朝参。常参不用摆大仪仗,仅处理紧要大事,全部过程只是从辰初到辰正大约大半个时辰。
李世民临朝,将当日重要大事处理一番,便罢了早朝,转到紫宸殿,太监呈上御膳,李世民用罢早膳,安公公便捧来厚厚一摞奏章,毕恭毕敬地道:“圣人,这是刑部呈来的大理、京兆、万年、长安等狱疏决人犯的名单,还请圣人勾决!”
李世民点点头,接过奏章慢慢打开,右手一伸,安公公赶紧取了朱笔双手递到他的手上,又捧了朱砂站在一旁侍奉。【愛↑去△小↓說△網w】
李世民提起朱笔蘸了蘸朱砂,翻看那份长长的录囚名单,神情忽转凝重,他迅速翻到囚犯名单的最末处,盯着上边“共计死囚三百九十人”一行字,轻轻摇了摇头。
李世民喃喃道:“三百九十人,仅仅一年,便是三百九十名死囚啊!”
李世民将朱笔轻轻搁在笔山上,幽幽一叹。
安公公见皇帝似乎心情郁结,小心翼翼地问道:“圣人?”
李世民缓缓起身,龙袍明黄色的上好丝绸料子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摆驾万年县,朕想去看看!”
……
长安县令何善光提着袍裾,一溜小跑儿地跟在李世民旁边。九月九,天清气朗,已见秋凉,何县令的额头却是热汗滚滚,老天爷,皇帝怎么突然兴之所至,跑到他长安县来了。
要说这何县令官儿可不小,下县县令正八品,中下县县令从七品,中县县令正七品,诸州上县县令为从六品,京兆、河南、太原三府所管诸县谓之镇县,县令为正六品。
而长安县可是京县,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为分东西两县,一曰长安,一曰万年。这两县与河南、洛阳、太原、晋阳共五阜的直辖大县均称京县,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员,他可是每日都要参加朝参,日日得以仰瞻龙颜的官儿。
可问题是,他去金殿看皇帝没关系,那么多的文武官员,他往人堆里一站,根本看不见他,如今可是皇帝屈尊到了他的县衙门,这要是看到哪儿有点不满意,他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兢兢业业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一大早的,他就在等皇帝的勾决,谁晓得勾决的判旨不曾等到,却把活生生的皇帝给等来了,真是造孽啊!
李世民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一身赤黄袍衫,折上头巾、九环带、六合靴,风度翩翩,英姿挺拔,有何大县令的小碎步儿衬着,走起路来当真是龙行虎步,威仪不凡。
李世民睨了何善光一眼,瞧这位县太爷汗水涔涔,也不敢擦,不禁一笑,安慰道:“何明府不必紧张,朕此来只是往狱中走一走,瞧瞧那些待决的死囚。”
“是是是!死囚都关在这边,陛下,这边请!”
何善光心头怦怦乱跳,也不知这皇帝突然驾到是祸是福,如今也顾不得有所安排了,只得硬着头皮,侧着身子螃蟹一般向前窜跑,为皇帝引路。
大牢里静悄悄的,换作平时这时候还没送饭来,有些性急的囚犯早就大呼小叫了,可今天要吃的是断头饭,吃罢断头饭,他们将在法场授首,时当正午,从此阴阳两隔。所以,他们巴不得那断头饭送来的越晚越好,最好永远也别送来。
“呛啷啷啷”
铁牢门慢悠悠地打开了,因为牢中静寂一片,所以声音悠远,显得极其空旷。牢中犯人一阵骚动,断头饭终于送来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牢门口望去,就连瘸子马浑儿也拖着残腿,挣扎到栅栏边。
阳光从牢门外倾泻进来,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斜梯形光影,旋即一道身影出现,一个身着赤黄色袍衫的英武中年人慢慢走了进来。
黄色?
死囚们顿时骚动起来,黄色从汉代起,就渐渐成为皇室袍服的主流色,但当时并不禁民用。可是到了隋唐时期,黄色已经成了皇室的专用服色,此人居然穿着赤黄袍衫,他是皇室中人?
众人都惊愕地看着步入大牢的李世民,真正识得此人就是大唐天子的,却是一个也无。何善光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世民后边,后边陆陆续续又跟进五六个牢头儿和狱卒,全跟患了佝偻病似的弯着腰。
所有的死囚都摒着呼吸看着这个身着赤黄袍,头戴折上巾,腰系九环带的英武中年人,看着他那双手工缝制小鹿皮的六合靴在袍裾下稳稳地一步步向前。
突然,一只手从栅栏中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小鹿皮六合靴的足踝,大叫声在空旷静寂的大牢中骤然响起,把死囚们吓了一跳。
李鱼拼命抓着栅栏,脸在栅栏上挤得仿佛挂在网眼上的一尾鱼,用尽全身之力呐喊道:“壮士留步!我有话说!我有话要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