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梁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来:“年轻人,就应该血气方刚!我们这些老头子,也是磨砺多年,才有今日的圆滑。一个年轻人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反而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乔向荣不知何时也来了,他趟着雾气走上小桥,经过李鱼身旁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恒久是一头猛虎,乔向荣也是一头猛虎。一头猛虎侵入另一头猛虎的地盘,哪怕尚未向对方亮出爪子,只是踏进了对方划出的领地,业已是绝对的侵犯,没有哪头猛虎能容忍这样的冒犯与试探。
如果说刘啸啸向李鱼递刀的时候,还被人解读为一种私人仇杀的话,那么当赖大柱牵涉其内的时候,整个东篱下有点头脑的人都已察觉,直正的搏奕者来自上边,这是常自在身边的四尊大菩萨想调一调排行座次了。
乔向荣身在局中,嗅觉更是灵敏。王恒久就算不出面,他也一定要站出来,王恒久既然来为赖大柱撑腰,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王恒久见乔向荣居然来了,不禁微微一怔,但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颜色:“乔兄来的正好,小辈们瞎闹腾,不如你我来说和说和。”
高手过招,又岂会一出手就孤注一掷,试探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唯有窥得对方的破绽,才会尽出余力,致命一击。听了王恒久这句话,乔向荣的眼睛微微一眯,王恒久这是缩了么?还是以退为进?
乔向荣还没分析出王恒久的真正用意,因他二人一来,自发成了背景的其余诸人中,却有人跑出来抢戏了。李鱼踏前一步,盯着王恒久道:“妻子被掳的人是我,受到刺杀的人是我,我这苦主还未说话,王大梁有什么资格说合?”
王恒久微微张开了嘴巴,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我有什么资格说合?我是王恒久、王大梁啊!这厮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是说,这厮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居然质疑我的地位与资格?
“楼上楼”,良辰美景站在窗口,俯瞰着楼下,一会儿功夫,良辰一跳,道:“王大梁出现了!王大梁进去了!”
一会儿美景也是一跳:“乔大梁也出现了,他也进去了。”
常剑南捉着笔,全神贯注地绘着画,可是看那案上,却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鸡啄米,根本不是什么丹青大作。
“老大!”
良辰美景转过身来,看向常剑南:“事情要闹大发了,你还不出面管管?”
常剑南描着鸡翅膀,淡淡地道:“既然他们不来找我,说明他们自认为能够解决,既然他们能够解决,我为什么要出头?”
常剑南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第304章风云
李鱼过了小桥,在赖跃飞面前站住。
赖跃飞瞪着李鱼,半晌突然怒极而笑:“西市四梁八柱十六桁,有阶有级,上下尊卑一向森严,我还是头一回被我‘东篱下’的人打上门来,阶级却不及我的,你,好胆色!”
李鱼沉声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句话,赖大柱应该听说过吧。”
赖跃飞挥了挥衣袖,让那抚琴的美婢退下,对李鱼道:“哦?你此来,是存了必死之心了?”
李鱼微微一笑,笑容看在赖跃飞眼中,透着一丝诧异。
赖跃飞本就没有当场杀死李鱼的想法,因为直到此时,虽然觉得李鱼狂妄,他依旧不认为李鱼有资格威胁到他。他一开始想杀了刘啸啸灭口,后来知道苦主蹑踪而来,反而要力保刘啸啸不死,就是因为自家颜面。
他不想叫那楼上楼下、楼里楼外的人,觉得他赖大柱会怕了一个李鱼,如此情境之下,如果他诱骗李鱼登门,却埋伏杀手骤然杀之,那还有什么脸色在这西市小江湖中开山立柜?
而此时看了李鱼略显诡异的笑容,给人一种若有所恃的意味,反而令赖跃飞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其实李鱼那略显诡异的笑容倒不是有所倚恃,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进入赖大柱府中与他“谈数”的时候,就暴起杀之,反正显而易见,刘啸啸幕后之人必然是他。
至于其后的乱摊子,杀了之后再说,敢动他的家人,尤其是她还怀着孩子,李鱼宁可冒奇险行险招,也不敢放任这个威胁继续存在。可是龙作作居然跟进来了,李鱼有了牵挂在身边,就不得不隐忍一时,所以笑容才略显古怪。
因为,依照他本来的计划,此时已暴起动手,不出意外的话,赖大柱应已横尸石榴树下。
“刘啸啸做了什么,赖大柱应该很清楚。江湖儿女,恩怨分明!我向大柱索人,不过份吧?”
为了妻儿的安危,李鱼决定暂退一步,暂时不提赖大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先把刘啸啸索要到手,而此举却又给了赖大柱一种错觉:李鱼气头儿一过,开始畏惧了。
本来嘛,柱与桁虽只差着一级,可这八柱已是“东篱下”的核心要员,而十六桁却是外围之中的最高头领级人员,两者之前的区别太大,虽然只差一级,实则要跃过这一步,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
李鱼怎么可能敢冲冠一怒,向他发难?年轻人,血气方刚,刚才气头上不知道害怕,此时才省到得罪自己的合果严重。于是,赖大柱的微笑更加从容起来。
赖大柱道:“没错!刘啸啸是我的人,我不知道他与你有何恩怨,但你登我府邸,从我手中索人,我若把他交给了你,如何向众多兄弟交待?”
李鱼道:“赖大柱不好向兄弟们交待,李某妻子被掳,自己受人刺杀,如此种种,若也忍下,如何向家人交待?如何向兄弟交待?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此等仇恨,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