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开着,窗外是绚烂的鲜花,窗中人俏若一枝春花,相映成趣。
此情此景,令李鱼真有一种定格于此的心境,心安恬下来,困意也就起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睡在第五凌若的大腿上,很自然地就枕了上去。
第五凌若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微微眯了眼,好看地样子,看他的容颜,眼睛余毒未清,远不及她平时看得清晰,可那一天,在仓房中,她已凑近了去,仔仔细细地看过他,将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间。
一壁之隔,窗子也开着。
窗中人伤重,并没有高卧,他平躺地榻上,脸色灰败,望出去的眼神都是无神的。因为平躺着,他看不到院中的花草,所以也就没有看到之前抬了李鱼从他窗外走过的药馆学徒和伴行的第五凌若。
否则,因为交过手,他应该认得出男装打扮的第五凌若,继而发现躺在抬板上的李鱼。
裴天睿!
常剑南倒真是一个信人,他既然决定放过裴天睿,就真的好人做到底,把他送来了医馆,而且是孙神医的医馆。
常剑南伴从三娘子纵横沙场的时候,就与孙神医相识了,如今已经算是老相识。常剑南已经退出江湖,他要静静地守着三娘子,要暗中照顾一双宝贝女儿,需要一份稳定正当的职业,于是他选择了西市。此时的他,对于西市王的宝座并没有觊觎之心,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生活下
去,同时也给追随着他,同生共死的三百老军一个出路,所以适当结交些人脉,于他而言,并不是坏事。他也看出,曹韦陀不是能容人之人,而且也知道,西市之主几乎就没有一个能坐稳两年之上的,这个曹韦陀不像一个有魄力有气度的“明主”,恐怕用不了多久,也得被人取而代之,他必须得为自己、为他
的三百袍泽有所考虑。
天策府,无疑是一个可以攀交的对象。
常剑南在军中,虽不在秦王体系下,却也远比外边的人更了解天策府一系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所以他对这位裴天睿,算是一份“风险投资”,很显然,从后来的发展看,他的投资很成功。
常剑南雇了两个伶俐的小厮来照顾裴天睿,裴天睿寡寞无言,两个小厮就识趣地坐在房间一角,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医馆里的一切都很安闲,懒洋洋的叫人打不起精神,只想睡得足足的。
一墙之隔,裴天睿与李鱼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人生就是这样,所以错过就是错过,相逢即是缘份。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第五凌若早已搬了枕头,让李鱼小心地睡好,自己就偎依在他身边。
本来,出于一个少女的矜持,她睡下处与李鱼是有一定距离的,而且她睡相很踏实,不会满床滚来滚去,但一早醒来,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偎依到了李鱼怀里。
“呀!会不会碰到他的伤口。”
这是第五凌若的第一个感觉,紧跟着,就觉得睡在李鱼身边好舒服,已经进入秋天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但他身上暖烘烘的。
但是旋即,第五凌若就发觉不对劲儿,她一咕噜爬起来,伸手一摸李鱼的额头,顿时变色。
李鱼的额头好烫!
第五凌若马上跳下地去,连鞋子都未顾及穿,就风也似地向外跑去。
“呼~~”
一道人影从窗前飘飞而过,正张着嘴巴让小厮喂粥的裴天睿乜着眼睛向窗外瞟了一眼,只看到一个飘飞的马尾。
李鱼还是发了炎症,之前根本未作清洁处理,伤处的肉都腐烂了,虽然孙神医做了很好的处理,可是体内已经有了炎症,此时终于发作。
孙思邈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他原也没指望这人凭着自己的身体强健,就能顺顺利利地捱过这么重的伤。
一番诊治之后,孙思邈当场开出一堆的药方,让药童速去煎药。他的病人不只李鱼一个,随即也就走开了。
第五凌若守在李鱼旁边,满脸紧张,李鱼看在眼里,不禁向她笑了笑,道:“没事的,生死有命,我相信,我没那么短命。”
“伤那么重,你还笑。”
第五凌若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李鱼微笑着,道:“现在,笑得不贱了吧?”
第五凌若想起前事,不禁破啼为笑,却仍嘴硬地道:“谁说的,还是那么贱,一直那么贱……”
说着说着,声音却是愈来愈柔和,眼波也柔媚起来,轻轻握住李鱼的手,情意绵绵地道:“可我,就喜欢你冲我贱!”
现在的中学生真早熟!
李鱼暗暗感慨了一句,望着第五凌若含情脉脉的眼睛,心弦如琴弦,忽地狠狠地弹了一下。
不能简单地以年龄来区分的,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一生,太简单。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所以,千百年后的一个及笄少女,在心境和情感上,是不可能与此时的同龄女子相提并论的。
李鱼情不自禁地反握住了她的手,暗哑着嗓子,道:“就冲你贱,这句话,你能记多久?”
第五凌若眸中泪光闪闪,低声地道:“一辈子,好不好?”
说到后来,她已带上了哭音儿。
李鱼是别有所思,所以如此一问,可是第五凌若听他这么问,却以为他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当然惶急哭泣。就连李鱼此时的微笑,在她看来,都像是依依不舍的辞世之语了。
有这么一刹那,李鱼想要对她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名姓。
可是,宙轮下落不明,他根本不能确定未来会怎样,如果真的不能回归,如果就此死去,那又何必跟她说那么多,给她徒增烦恼。
“老天把我送了来,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让我死吧。”
李鱼迷迷糊糊地想着,再度陷入了昏沉之中。
孙神医带着小药童又回来了,小药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