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原打算开了春就办的婚礼,磋砣到六月中的时候,终于举办了。此时,杨思齐的府邸已经彻底改造完毕,原来间壁出去外租的院落和房舍也都收了回来,形成了一个五进的大院落,足有七八亩地,虽说陆续雇聘了许多仆佣,还是显得冷落,直到今日,宾客云集,方才
热闹起来。
道德坊勾栏院的人几乎全员毕集,他们受的李鱼恩惠太深,又本是勾栏出身,此番前来,杨府里打杂的、记账的、收礼的、引客的、司仪唱礼的、表演杂耍的、吹拉弹唱的,全部是由他们无偿兼理。
“东离下”的四梁八柱十六桁,大多送了礼来,西市署的人在陆希折、陈飞扬等人带领下更是全员提着礼物赶来出席。良辰美景派人送了一份极厚重的礼物,这对孪生姊妹送礼也是捡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各置一份,双双抬来,足足十六口大箱子,简直比许多大户人家的姑娘陪嫁的嫁妆都多,里边究竟装了些什么,旁人并
不晓得,但是西市王出手,想也想得出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接着是太常寺。李鱼在太常寺待的时间并不长,可毕竟是在那里任过职的,眼下更是高升了。而在那个年代,跨系统任职是很常见的时候,旧部下们许多连自己上司的模样都没记住呢,也纷纷赶来送礼贺
喜。再接着是工部的,李鱼现在已在工部上任了。他也清楚自己少年得意,现在升得已经太快,这个时候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否则资历老的前辈们心里一定更加的不平衡,所以连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都省了,一
直夹着尾巴老实做人。
这一来倒真是给同僚们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大家相处不管往深里如何,至少目前是很睦的。所以同僚们也大多遣人送礼,职位比他低一些的更是亲身前来。
长安第一游侠聂欢带着戚小怜也赶了来。
戚小怜曾是平康坊第一名妓,所以二人结缡比较低调,并未对外声张,便悄然结成了夫妻。看起来二人的婚后生活蛮惬意的,聂欢居然微微有些长胖了,想来是婚后夫妻俩举案齐眉,其乐融融的很。
聂欢虽然把持着长安外围的黑道产业,但他兄弟太多,几千号兄弟全指着他生活,自己并没有多少身家,所以送的礼便轻薄了许多。不过,李鱼成亲,聂欢竟亲自前来贺喜,这个脸面可是比钱还值钱。
聂欢能来,张二鱼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他不方便表现的与西市出身的人关系密切,所以就只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账房收礼时,询问名姓,张二鱼派来的人只说是一位长辈,连更具体一点的消息都没留。
张二鱼送礼,不是图李鱼什么,纯粹是一份欣赏。既不图回报,也不介意李鱼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更不在乎李鱼会不会误会他毫无表示,到了一定层次的时候,能叫他羁绊于心的东西也就不同了。叫人意外的是,褚龙骧,尉迟恭居然也分别派人送来了大礼。一听来人说出二人身份,就连那收礼的账房都满面生光,唱礼官更是扯足了丹田气,大声唱礼,把两位大将军那一长串的所有头衔一口儿念下
来,字正腔圆、珠落玉盘,整个杨府内外好多人的都听得见。
喊完了,那原在道德坊勾栏院唱大戏、后在西市署里做税丁,现如今充任李鱼婚礼唱礼官的罗瓦帕自己也很满意,这么久没吊嗓子了,想不到功夫还没摞下啊。
在杨府忙里忙完,充当大管家角色的包继业听到唱名更是满心欢喜,这条大粗腿真是抱对了,不仅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文武两途,也是两面逢源呐。
想到这里,包继业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端坐上首正有滋有味地吃酒的袁天罡和李淳风,满面鄙视。这两位仁兄不请自来,也跑到杨府来凑热闹了。问题是,袁天罡送了幅字,李淳风送了幅画,全是自己写的,看那墨迹都没干多久。这也太吝啬了,随风划拉点儿什么,便来骗吃骗喝?当你们是书画大家
呢,你们都不如画道符呢,你们写的字画的画儿,值钱么?
包继业很是替李鱼不平着,刚走到大门口儿,就见一个墨袍老人缓步走来,后边跟着八个青衣壮士,合抬着一个井字木架,木架上也不知装了什么,使一匹红绸盖着,正往大门而是为,明显是来送礼的。
迎宾早已热情地迎上去,拱手作揖:“贵人自何而来?”瞧那白发白眉白须却是一身华丽墨袍的老者气度,雍容优雅,这有眼力的迎宾一看就知道绝非下人之流,必定是久居上位、权高势重的大人物,却不料那墨袍老者淡淡地一句话,马上就把二人的自信打得
怀疑人生了。
“老奴替我家主人送贺礼来,贺李郎君新婚之喜。”
“呃……啊?哦,请,请请请……”
迎宾鼻子差点儿没歪了,你说你个下人,摆这么大的谱儿干嘛?就刚刚,尉迟恭大将军府上的大管家来,也没有你这么大的派头啊。
墨白焰迈步进了大门,在铺了红纸的账房案前站住,那账房提起笔来,殷殷问道:“请问贵主人名姓身份……”
“不必问!”
墨白焰跟挥苍蝇似的挥挥手:“只写利州故人四字,足矣!”
墨白焰沉着脸说完,一转身,双手往身后一负,施施然地就走出去了。
那四个青壮大汉忙把抬进门来的井字架放下,跟上了老墨。
老墨不高兴,很不高兴。这块美玉是隋宫宝库中储藏的一号璞玉,殿下居然把它挑了出来,请了名匠雕刻送人,这要是换成刀枪甲胄,劲弓快马,能装备十万大军好么?
真的好气!
墨白焰气鼓鼓地去了,账房纳罕不已,挠头道:“送礼却连名姓都不讲,太也怪异了些。”
迎宾忙喊人道:“快来几个人,把东西抬进去,别挡在这里。”
包继业正在一旁,忙也上前帮忙,四人搭住木杠子,用力向上一抬,那井字架晃了一下,居然未曾抬起。
“耶?什么东西这么重,别是抬了块石头来戏弄李郎君的吧?”
包继业讶异地说着,伸手一扯,那匹红绸随之滑落,将其下所盖呈现在阳光之下。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