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不想罢手,只是,再也没有人挥得动刀了。
一阵风过,芦苇烧尽后扬起的灰烬就像漫天的纸钱。王超捂着流出的肠子缓缓四顾,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站着的人,真的不多了,王东、王小磊都不见了,应该就在那满地的尸体当中,陈彬还站在他不远处,神情
比他还要呆滞,而刘炜此时正趴在地上,他还有气息,但是腿被砍断了,脖子上也挨了一刀,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吐蕃小整事永丹拄着刀,呆呆地站在对面,身边的人也是零零落落。一个趴在芦苇荡边,浑身都是泥的人动了动,缓缓爬起来,四下看看,踉跄着冲到了永丹旁边,他是
徐海生,在双方大战时聪明地躺下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小整事儿,我们上当了,上当了啊……”
徐海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小整事儿,我家老爷那边一定也……”
“呀!”永丹攒了半天才攒出的一点力气,全用在了这一刀上,狠狠一刀把徐海生劈翻在地。徐海生像被斩断了头的鸡,一头栽在地上,扑愣了几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渐渐失
去了生命的神彩。
“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彭峰!我要……”
永丹扬着刀,一刀一刀地剁在徐海生的身上,只是他力气已经耗尽,根本砍不入几分,只是为了泄愤而已。
王超动了动,用着最后的力气嚎叫道:“兄弟们,他们……没几个人啦,干掉他们,咱……们就赢了……”
王超的话一下子给剩余的民壮打了一针强心剂,人丛开始缓慢地挪动起来。
“不能杀!就此罢手!”
数十骑快马突然破开晨雾,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都平端着上了弦的劲弩。
陈飞扬和狗头儿策马站在最前面,神采飞扬。狗头儿大叫道:“留小整事儿一命,我家阿郎,向有大用!”
王超身子一震,顿时泪如泉涌:“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啊呜呜呜呜……我的人,我的人全耗光了呀呜呜呜呜……爵爷呢,我要见爵爷啊呜呜呜呜……”
这货,哭得太惨了点吧。
狗头儿都不好意思搭他的话碴儿了,不禁扭头看向陈飞扬。
陈飞扬咳嗽一声,干巴巴地道:“我家阿郎正在……那个……正在折花山下打扫战场。马贼罗克敌夜袭折梅峰,已经被我家阿郎全歼了!”
爵爷在折花山下打战?大马匪罗克敌来了?这和昨天通报的消息好像不一样啊。
王超正在发愣,狗头儿也眉飞色舞地道:“彭峰那老贼图谋不轨,也已被我家阿郎给一锅端了,哈哈哈!大喜!大喜呀……”
王超听到这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噗”地一下,因为气得像个蛤蟆,王超再也捂不住,大肠都气得从肚子上的豁口喷了出来,嘴边缓缓流下一道深红色的血迹,王超指了指狗头儿,仰面栽了下去。
狗头儿吓了一跳,赶紧提马往陈飞扬身边靠了靠,忐忑地道:“这……这咋还让我说死了呢?”求点赞!月票!
“怎么可能!你……你们……”眼前这些人是官兵,坦白说,还没交过手,罗克敌根本不知道这支官兵是否能比李鱼那支虎狼之师更厉害。李鱼那支人马……那哪叫军队,那就是狼群,绝对是一群疯狂的
狼。
可是,官兵与匪,先天上就有一种气势的压制,更何况此时正在溃败之中,那群疯狼还追在后边,马上就追到了。“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么?我想,你应该是打听过李鱼的情况了,不过,你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陇西李阀身上了,毕竟李鱼到了陇右之后,就只有陇西李阀向他示
过好。”
纥干承基得意洋洋:“你根本不晓得,初来乍到的李鱼,在陇右有不少知交好友吧?比如我!”
“大哥,他在拖时间!”
罗克敌正要喝问纥干承基和李鱼有什么鸟关系,被手下一言唤醒,当即把刀一挥,喝道:“冲出去!”
“哈哈哈,没了马的马匪,能有多嚣张啊?”纥干承基大笑,把手一挥,官兵就蜂拥而上,发起了凶狠的攻击。一个以逸待劳,一个死中求生,双方都拿出了全部的本事,疯狂地绞在一起,刀枪碰撞声,兵器入肉声,惨叫哀嚎声,在这鬼门大开的夜中,汇合成比鬼神更可怖的声音
。罗克敌仗刀冲在最前面,身边是三名悍匪如同僚机一般呼应保卫,确保他的“输出”。如此混战中,刀是最好的武器,可以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但他狰狞的鬼面却也使得
他的身份无所遁形,纥干承基马上找上了他。
“呼~~~”
只发出一道破风声,罗克敌已连出四刀,闪电般劈砍刺扫向纥干承基的头、颈、腹、喉,出手狠辣无匹,取位刁钻毒辣,尤其在夜色中,更是稍一不慎,便得命丧黄泉。纥干承基和罗霸道没少交手切磋过,两个人的功夫相近,纥干承基略逊半筹。罗霸道对他说过,自已这个性情阴鸷的堂弟,与他一样练的是罗家刀法,但个人风格大相径
庭。如果马上做战,自已必胜罗克敌,如果马上做战,则胜负难料。纥干承基看得出,罗霸道所谓的“胜负难料”,其实就是说不如罗克敌。此刻一交手,果然,罗克敌与罗霸道不同,出刀风格阴柔刁钻,狠辣迅捷,稍一不慎,就得被他手
中的刀弄一个膛开肚烂。
但纥干承基的刀法比起罗霸道的大开大阖,也是细腻许多,再加上罗克敌是经过了一番苦战逃过来的,气力的消耗,必然影响他的速度,所以两人堪堪战个平手。此时,那群嗷嗷叫的囚徒兵已经像一群饿极了的狼似的扑了过来,每人腰间的皮囊里都揣满了耳朵。他们毫无战果的急,有了战果的更急,越有战果,那距名列前茅便更
进一步。
前五十人要授军官衔啊!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配作夫妻啊!
在他们眼中,面前的马贼那根本不是贼,好就是他们胸前的勋章、身上的将服、枕侧的美人儿,多杀一个便多一分希望!独行大盗方破浪双腿狂奔,快如奔马。一声大喝才出口,就合身冲进了马匪群,沉重的斩马刀破风声厉,荡开一杆挡来的长枪,顺势一拖,噗地一声人头落地,方破浪向
前一冲,左手一提,右手一挥,那刀就把这贼的耳朵和脑袋分了家,右手刀准确地挑开另一个马贼刺来的一刀,左手熟稔地把人耳塞进了口袋。
然后,他就“嗷”地一声,单手持刀再变双手持刀,兴高彩烈地向那个人扑了上去。
冯麻子是个小偷,身手很灵活,但硬碰硬的功夫远不及他那些伙伴们。但是能在铁无环的地狱式训练,动辄训练减员率过半的磨练中活下来,又岂是毫无本事的人?
他提着把解牛刀,充分发挥他身法灵活的优点,跟在人群中打闷棍、下黑手,一番游走,收获居然也颇丰。这边一个马贼刚刚捅翻了一个囚徒兵,气儿还没喘上一口,冯麻子就鬼魅似的掠到他身边,先一刀断喉,再一刀切耳,然后人影儿一挥,就没进了人群,等他身影消失,
那个喉头突突冒血的马贼才倒下。吐蕃人普布更加的凶悍,左臂一张,挟住一杆刺杀的长枪,右手刀斜着一砍,将那人的脑袋削去了一半。刚想上前去斩人耳,又是两个马贼扑来,普布大怒,迅速反手还
刀入鞘,把挟在肋下的大枪攥着枪头,当作棍子“呜”地一声扫了出去,竟将那马贼的脑袋扫爆了。另一个马贼被喷了一脸的鲜血和脑浆,吓得心神一颤,就只这一愣神儿的功夫,曾布的枪已经倒转过来,犹如毒龙般一吞一吐,这马贼的胸前便出现一个鹅卵粗细的血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