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高侍郎沉声道:“诸位大人,皇上要议的是叶小天之罪!这改土归流之事,还是先放一放吧!”高启愚话音刚落,云南道监察御史王留川长笑一声,又跳了出来。
礼部右侍郎林思言和都察院右都御史严亦非是好友,志同道合,同属鹰党。当然,鹰党并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也没有开宗立派,只是为了概括这些人,由笔者归纳总结的一个名字,朝廷诸公并不知道他们这个小团体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只知道他们私交甚笃。可仅此一桩就够了!
监察官们是反对严惩叶小天的,林侍郎也是认为应该从轻发落的。现在高侍郎和林侍郎唱反调,林侍郎和监察系统的二把手又是好朋友,御史言官们会站在谁一边?
王御史早就憋足了劲儿要表现一把了,只是林侍郎太会打岔,莫名其妙地就把话题引到了改土归流上,现在高启愚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正好方便他出手。
王御史捧笏向皇帝行了一礼,道:“皇上,四土官跋扈枉法,无视朝廷,害的是朝廷的百姓,动摇的是陛下的江山!叶小天愤而反击,悍然杀死四个土官,宵小凛凛,震慑的是不法之徒,维护的是大明天下。纵然有先斩未奏之罪,难道应该严惩吗?”
不等皇帝回答,王御史身形一转,便向高侍郎一指:“此人居心叵测,主张严惩叶小天,实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高启愚又惊又怒,道:“你胡说,我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
王御史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冷笑一声,又复转向朱翊钧,高声道:“臣王留川,弹劾礼部左侍郎高启愚,有谋反不轨之心!”
“卟嗵!”高侍郎直接就跪了,把官帽一摘,跟方才内阁首辅申时行一样,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也只能耐心听人弹劾。
万历皇帝眼见他们互相攻讦,把这一场朝会变成了一场闹剧,心中好不悲凉:“我老朱家的江山,就是找了这么一批,在替朕管着么?”
可饶是他早知道这些御史有些喜欢夸大其辞,听到谋反这么敏感的事儿,还是不由提高了警惕。
万历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御史虽有风闻奏事之权,也不可无端诬陷大臣。高侍郎有何不轨之心,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朕绝不饶你!”
王留川昂昂然道:“皇上,礼部左侍郎高启愚主持南直隶乡试时,曾出题《舜亦以命禹》,嘿嘿!谁是舜?谁是禹?高启愚主持南直隶乡试。是当时的首辅张居正指定的人选。此人居心不良,这是要劝进张居正做皇帝呀,他故意出此命题。测试士林民意,同时也是有所暗示,希望能明白其意又想钻营的人劝进!”
高启愚都快气哭了,他真想高呼一声“冤枉”。可皇上还没问他话呢,他什么都不能说。把个跪在金銮殿上的高侍郎气得浑身哆嗦。万历皇帝再度转向申时行,淡淡地道:“首辅以为,高卿有罪么?”
申时行一听万历皇帝依旧称高启愚为卿,显然是未曾因此怪罪,急忙说道:“王御史以此暖昧陷人死罪。若皇上信从其言。臣恐谗言将接踵而至,文字之狱,绝非太平王朝气象!”
万历皇帝微微颔首,申时行向他的同党吏部尚书黎秋雨使了个眼色,倒底是官场上的老搭档,黎尚书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怒气冲冲出场道:“王留川依仗御史特权,谗言欺君,构陷大臣。若不严惩,台谏官将肆无忌惮了!臣以为,当把王留川贬出京城,以作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