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贾政迟迟不语,只好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觉着这些内宅的事儿不该你插手去管,觉着我老婆子难为你这个大老爷了!你仔细想想圣人是怎么教导你的?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你是大老爷只想着治国平天下去,益发连修身齐家都忘在了脑后!”
贾政忙忙跪下,连说了几个不敢。众小辈见贾政跪下了,也不敢再坐着,忙都跪了下来。
贾母见他们乌泱泱跪了一屋子叹道:“若是只为了内宅一口吃的几件玩的,我又何必叫你们兄弟妯娌都过来?你自己瞧瞧,这群奴才在京里在外面打着咱们家的旗号可说是无恶不作!”
贾母一只手狠拍在紫檀蟠龙雕花大桌上:“单单要是贪几两碎银几亩薄田,那倒也没什么!可你瞧瞧,这些人放印子钱的放印子钱,欺压佃户的欺压佃户!已经闹出人命官司了!眼下咱们家还算兴旺,你父亲那些老部旧还肯帮咱们遮掩,若是有朝一日,咱们失了势,谁能替你们遮下这一笔一笔的烂账!你们祖父父亲尸山血海里挣下来的家业,难道就要葬送在这些刁奴手里吗?”
说完已是老泪纵横,贾赦见贾母动了真气,也不敢再坐在那瞧贾政的笑话。他脸面站起身来劝道:“这都是儿子的不是,儿子身为长子不能贴身孝顺,理清家事,反叫母亲跟着烦恼。”
贾母听见这话冷笑道:“你也不用拿这话堵我!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用忙,等哪天我咽下这口气,这国公府也就随你折腾去!”
贾赦听见这话也赶忙跪下,连道不敢。
贾母看着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小门小户出身,最是个钱眼里钻出来的,若要把家给了她当怕是没几日这敕造公府就成了她的私房了;二儿媳倒是大家出身,可她一味做出一副菩萨样,纵得底下人无法无天,也不是管家的良才。
贾母抹了抹眼泪道:“今日这事便由我来做主,凡有放印子钱的,在庄子上惹出人命的一概送官法办!与其日后叫别人捅破疮疤,倒不如咱们自己先揭了画皮!”
“其余为虎作伥的,重打四十发卖出去!管事买办还有各处上夜的嬷嬷有聚赌的偷盗的,一概重打二十,革去三月粮米,拨入圊厕!不但他们本人,连起后代子孙都不许他们入内伺候!”
“至于赖家!”说到赖家连贾母也有些犹豫。
“这赖家到底是跟着老太爷出兵放马,一路冲杀过来的人。是咱们家几世几代的老仆了,那赖嬷嬷又是老太太的陪嫁,赖大赖升两个虽也收了底下人的银子,到底没做那些出格的事儿。”
王夫人管家不利,难辞其咎,她见贾母一提赖家有些犹豫,只当贾母有意放赖家一码,便想着给贾母递了个台阶,讨贾母一个好。
谁知贾母听见她这话怒极反笑,对着贾政道:“他二老爷,你听听你媳妇这个话!好个明白人!咱们都不如她!”
这话一出,王夫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母又道:“老二,你为官做宰的人,你来说说,这赖家可恕不可恕?”
贾政刚欲说话,忽听外面丫头声音:“赖嬷嬷求见老太太。”
鸳鸯见贾母满脸怒意,忙接了出去道:“没见老太太这里议事呢吗?请赖嬷嬷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