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这话,身后那些惊呆了的下人,这才连忙上来把贾珍团团围住。他们不敢抢贾珍手里的东西,也不敢放了他自由行动,只得用这样的笨法子,让贾珍无法再对贾蓉动手。
贾琏得了喘息的功夫,上前一个巧劲儿打在贾珍的手腕是,门闩应声而落。
“昭儿,你带两个劲儿大的,抬了蓉哥儿赶快回府去,小心别碰到了他的胳膊。来旺,你麻利的去请大夫,要拿跌打损伤厉害的圣手。再找个人去东府里报信,让尤大奶奶有个准备,别再给吓着了。”
贾琏这边吩咐下人们请人做事,那边贾珍犹自气得直喘粗气:“请个屁的大夫,这样的混账玩意儿,老子直接打死了事!我先打死了他,再勒死我自己,一起去底下跟他娘和老太爷赔罪去!”
贾琏叹了口气,扶着他在一旁坐下:“我的哥哥哟,您这说的是什么气话,蓉哥儿她娘最是心疼您和蓉哥儿的,若是见了你们父子这般,便是在地底下也难心安的。”
那边昭儿和来旺都是有眼色的,七手八脚的抬了贾蓉就跑,生恐被贾珍再拦下暴打一顿。
贾珍捂住脸,摆摆手不说话。
贾琏知道他心中受到的冲击,只叫了两个小厮在一旁看顾着,自己虎着脸站到了讲台上。冷眼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学生都已经吓得成了鹌鹑样,都哆哆嗦嗦的不敢吭声,唯恐被贾琏和贾珍盯上了,冷不丁就是一顿暴打。
至于负责看屋子的贾瑞,早在贾珍打人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尿了出来,浑身一股子骚臭味。
“家里送你们过来,是盼着你们好生读书上进,日后能得个功名,有个前程。可是你们自己瞧瞧,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半大的小子,再过两年都要说亲的人了,还如此胡闹了事,半点人事儿不干,丢了我贾家的脸面!”
“还有,这学里的先生呢?族里每年花了那么多银子,就养了这群中饱私囊的饭桶!”贾琏噼里啪啦一通骂,随即冲着身边侍候的小厮道,“去,把族里的族老们都请来,也叫他们都开开眼,看一看咱们贾家的子孙后辈,都是些什么混蛋玩意儿!”
他这话一出,就是要闹大的意思,屋子里剩下的小子们,俱都回过神来,开始哭爹喊娘起来。
贾瑞是最害怕的,盖因贾代儒是贾家族学的负责人,这里一应事务都是由他说了算的。也是因着这个,他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才能安稳富裕的过了这些年,虽然只是贾家旁系,但日子过得比嫡系也不差什么了,也能使奴唤婢的。
但是贾琏若是找了族老们过来,贾代儒玩忽职守的错是捂不住了,自己收受学生贿赂的事儿,估计也得被翻出来。这样一来,自家爷爷别说是保住族学的位置,恐怕前面的旧账也得被翻出来,照着贾琏夫妻俩的狠劲儿,恐怕得落得个家产俱空了。
贾瑞有心想回家报信,但是又畏惧贾琏的冷脸,硬是穿着尿湿了的裤子,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贾琏早就看到他了,想着上辈子他狗胆包天,还敢打王熙凤的主意,贾琏就觉得火冒三丈。这辈子因着贾琏格外注意,这贾瑞还没有和王熙凤打过照面儿,倒是不曾惹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不过这就是个窝囊废,靠着贾代儒的一点子地位,在贾家族学混吃混喝的,完全不足为惧。
趁着这次机会,贾琏准备大闹一场,非得把族学里的毒瘤们,一次清空了不可。原本还担心贾珍拖后腿,但是看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估计比自己还恨呢。毕竟贾蓉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教人给带坏了,岂有不生气迁怒的道理呢。
贾琏心里想着事儿,嘴上也没停,只说的一众半大的少年,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
半个时辰后,贾家族学前面,停了一排的马车。七八个须发皆白的族老,在下人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进了屋。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喘了口气当先问道:“琏哥儿,你着急忙慌的差人叫了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还有珍哥儿,这垂头丧气的,活像是霜打的茄子,又是怎么了?”
这是贾家年纪最大的族老,名唤贾深,乃是贾源和贾演的族地,也是他们那一辈唯一活着的了。如今老人家足足有九十三岁了,身子骨倒还硬朗,赶上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拄着拐杖去街上转悠一圈。
古代时候,能活到这个年纪,都能算得上是人瑞了,故此贾家族人对老爷子都很尊敬。故此这次贾琏要整治族学,第一个想到的是贾珍,第二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老爷子了,东府里把着贾家族长的名头,贾深又在族老里很有威望,有了他们俩的支持,这事儿就不愁不成了。
贾琏快走几步扶住他,嘴里解释道:“三太公,这样冷的天儿,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儿,我们怎么敢劳动您几位过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刚刚珍大哥哥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下了死手把蓉哥儿打了一顿,胳膊都给打断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惊得手里的拐杖都差点没拿稳,回身冲着贾珍叫道:“珍小子,蓉哥儿可是你唯一的子嗣,也是咱们贾家大房的独苗苗,你这当老子的,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贾珍心里还是有气,但也不敢朝着这位老爷子撒,只抹了把脸,瓮声瓮气的说道:“您老不知道,那混球不做人事,我都没脸说的,总归是咱们贾家家门不幸,我教子无方罢了。”
看他如此丧气,老爷子没有继续追问,顺着贾琏手上的力道,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其他的族老们也各自做好,贾琏又命人送了热茶来:“三太公、五叔公、六叔公,十二叔公,大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听我慢慢说。”
“这事儿也实在是家门不幸,今儿我和珍大哥哥闲来无事,就想着来族学里逛逛。您知道,我这一年来得了个差事,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好容易年根儿底下得了点空,就想着来看看咱们贾家的小辈们。”
贾琏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语带无奈的继续道:“从前只在家里打转,不晓得外面世事艰辛,如今我进了工部,才知道独木难成林。咱们贾家在朝堂上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能说得上话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我这心里着急啊。”
“我原是想着,来族学里挑几个好的先培养着,等过个两三年历练出来了,就带到身边做个臂膀。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我是盼着整个贾家都能好的。”
老爷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笑著称赞了贾琏几句:“琏小子说的在理,我们这些老头子都不中用了,日后贾家的未来,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小辈努力。你是个好的,靠着自己在当今面前挂了名,便是你太爷爷和祖父活着,也必定以你为荣的。”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又肃了一张脸沉声道:“可谁曾想,我和珍大哥哥到了这族学里,连个先生都没有见着,这学堂里的学生,一个个说话聊天,吹牛嬉闹也就罢了。更甚者还有几个,学着人家馆子里的做派,弄那个假凤虚凰的把戏来,可不就把珍大哥哥气坏了,当场就动了手。”
“还有这种事儿?”
老爷子惊讶的扭头盯着贾珍,看他满脸的羞愧不自在,就知道这事儿必定是真的,说不定蓉哥儿那小子,就是这假凤虚凰里的一个呢。
“六小子,这族学是你们那一支的代儒小子管着吧,怎么好好的学堂给弄得乌烟瘴气的?”老爷子想了想,冲着旁边一个族老问道,“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别说是上学堂了,便是在人家学堂外面站着偷听一会儿,都是不能够的。这些小崽子们哦,就是不知道惜福,好日子过得太多,成天想着怎么花天酒地。祖宗们留下的基业,快叫他们给败光喽。”
听着老爷子的感叹,贾琏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低下头反思。
倒是贾家六叔公,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三叔,这学堂确实是代儒在管着,当初他得了秀才,是我们这一辈儿唯一的一个。去了的代化兄长便说,贾家好容易出了个秀才,就让他领了给族里孩童启蒙的活计,后来这一年年的,便都交给他了。”
老爷子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贾琏和贾珍到:“你们两个人,日后是咱贾家大房和二房的当家人,贾家的未来就得靠你们了。说说,今儿这事儿你们两个想要怎么处置?”
贾珍低着头,半晌才出声道:“我今儿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往日里也不是个有能力,就交给琏二来办,他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要强。”
听到贾珍如此心灰意冷的话,贾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笑回道:“珍大哥哥这话说的,不是臊弟弟我呢,都是自家兄弟,您又是大的,弟弟自然是听您的。往日里您虽然不太管事儿,但不也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么,今儿既然撞到了,又有蓉哥儿在其中,多少您也该说句话,让族老们知道您的意见。”
贾珍是真的不想管,但是奈何贾敬不着家,他如今就算是贾家的代理族长,推也推不掉的。
“正如琏二所说,这些小辈们都是咱们贾家的未来,半点轻忽不得的,这次的事情不能轻轻放下。”贾珍说着咬了咬牙,面色有些狰狞的说道,“现如今这屋里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退学回家去,日后再不许进贾家族学里上课了。没得领了族里的补贴,成日家不务正业,都是不堪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