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做出决定,埃里克就已经上前一步,擒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比以前更加滚烫,似乎自离开的那一日起,思念就不断往他的体内添柴加火,每一日都比前一日燃烧得更为浓烈,更为凶狠,汹涌的热气从他的掌心里透出来,烫得她皮肤一阵刺痛,仿佛烫伤了似的。
她再也压抑不住见到他的狂喜,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他的怀里。
“哪怕爸的眼睛瞪得像碗一样大,”她想,“我也要抱住他。”
埃里克却用手把她拽开了。
莉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又不解地望着他。
他无奈地说道:“我身上太脏了。回来得急,个月只洗了两次澡,如果泡在海水里算洗澡的话。”
“啊。”她眨着浓眼睫毛望着他,很想说她并不介意,然而鼻子的确闻到了一股成分复杂的气味,除了鲜血的腥味儿,还有原始森林的腐叶土味儿、海水的潮腥味儿,以及被烈日暴晒过的干草堆的气息。
她忍不住嫌弃起来:“那你快去洗洗吧——天啊,让爸也去洗洗!我刚还抱了他,他居然没有推开我!”
莉齐一边说,一边把埃里克赶进了盥洗室。
她虽然爱他,但着实有些受不了这味儿,要不是父亲和兰斯都在,她恨不得亲自进去,拿刷子给他刷一刷。
赶完埃里克,她又朝父亲嚷道:“爸,快去洗澡,你不能把虱子带到屋里去!天啊,你们干吗回来得这么急,就不能在外面洗个澡吗?”
艾德勒刚倒了一杯白兰地,还没来得及喝下去,就被莉齐赶到了另一个盥洗室。他对兰斯无奈地耸耸肩:“看看她这一家之主的口气。”
兰斯勉强笑了笑。
艾德勒将白兰地一饮而尽:“来了,宝贝儿,别嚷嚷了。你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爸爸有虱子吧。”
把艾德勒推进浴室后,莉齐总觉得自己身上也痒了起来,不得不也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哼哼唱唱地去换了件玫瑰色丝绒的便袍,用红宝石饰针别住一顶小小的羽毛帽,走到走廊,往下一望,想看看艾德勒他们洗完了没有,却见兰斯面色苍白,死死地盯着壁炉上方的纹章图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现在,她对兰斯只有一个想法:怎样才能说服父亲,让她和兰斯离婚。
至于别的,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她并不厌恶他,也不厌恶那些跟他一样的人——他们墨守成规,固执地活在过去的世界里,即使身无分文,也要紧紧地攥住象征着爵位的纹章。
他们把人分成本地人、外省人和外国人,又从这类人里继续分类,划分出平民、旧贵族、新贵族和资产者这四个小类。
他们对男人和女人都制定了一箩筐的规矩,只有遵守他们规矩,同时又拥有纯净血统的王公贵族,才算是道道地地的上等人。
以前她深受这些观念的毒害,尽管她没有穿紧身胸衣,却仍然被这些观念勒得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她连厌恶的感觉都没有了。她只是不在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就让这些东西去迫害愿意被迫害的人吧。”她平静地思忖道,“我已经从笼子里出来了,决不会再往回走——谁也没办法让我往回走。”
莉齐心里回荡着一股热劲儿,迫不及待地想跟父亲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感想,艾德勒却一个劲儿地讲古巴的趣事,讲有一次殖民军突袭,他们前面是敌军,后面是海水,若不是埃里克教他们如何用芦苇杆在水下呼吸,恐怕早已经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