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摊开她打他耳光的那只手,闭上眼,极其温柔地吻了吻她泛红的掌心:“对不起。”
“你准备了结婚礼服,”莉齐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想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他说,“我爱的是你,不是婚礼。”
莉齐暗暗想道,你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偷偷买了结婚礼服。她甚至怀疑这结婚礼服是他亲手制作的,因为他平时占有欲就强得可怕,连裁缝碰她的贴身衣物都不行,更不用说结婚礼服这样重要的衣物。
尽管她早就知道他有一颗最具天才的头脑,却还是忍不住嫉妒起来——这人在感情上又愚蠢又迟钝,为什么在其他方面这么聪明呢?
她学了十多年的缝纫,至今还是初学的水平,哪怕有衣服样子,也做不出一件完整的衣服,他接触缝纫才多长时间,便已经能做复杂的结婚礼服了。
莉齐不由得酸溜溜地想,可见上帝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给了他一副好头脑的同时,拿走了他的相貌和感情上的理解力。
要是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的话,哪怕她是如此爱他,也第一个不同意。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正好这时,天色也蒙蒙亮,莉齐又喝了一口水,打算继续睡觉。
临睡前,她很凶地告诉他,她不会再费神筹办婚礼,这个艰巨的任务将由他来承担,他必须办出一场合她心意的婚礼。而且整个过程中,她不会给他任何言语上的指导。他只能看她的脸色行事。
埃里克都答应了下来。
莉齐哼了一声,倒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误会解除后,她还是睡得不太安稳。
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直直地、目不转睛地、充满狂喜地盯着她。
她太困了,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只能努力扭过脸,试图避开那可怕的、偏执的、欣喜若狂的眼神,然而那眼神如影随形,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她的面庞。
她听见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极其粗重的呼吸,仿佛感情发肿发胀到一定程度,已经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呼吸,必须用异常的呼吸方式,才能将内心的感情宣泄出来。
突然,她脚上一热,他让那肿胀的感情如激流般喷溢了出来。
莉齐皱起眉毛,下意识想把脚往被子上蹭。就在这时,她脸颊上也一热——不是脚上的那种黏腻的热,而是更湿、更烫的热。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就见那双眼睛仍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亮得令人害怕,里面的金光似乎化作了极度亢奋的泪水。p“这傻瓜……”她昏昏沉沉地想,“怎么还哭了?我又没怪他……”
半睡半醒间,她伸出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咕噜着说道:“睡吧,傻瓜……我只是想给你筹办婚礼,又没有筹办成功,犯不着高兴成这样呀!”
埃里克闭上微红的双眼,侧过头,紧紧地贴着她浓密蓬松的头发,吸了一口她的发香,躁动不安的情绪稍稍平定了一些。
极度的嫉妒和极度的恐慌之后,又迎来极度的惊喜。
他根本抑制不住眼里的热泪。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流泪的。
从波斯王国到新奥尔良,他始终以一种漠然而无所谓的态度,冷眼旁观自己跌宕的命运。
与莉齐结婚后,他虽然不再冷眼旁观,却变得猜忌多疑,胸腔内自始至终都燃烧着一簇阴郁的妒火。
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难以感受到纯粹的幸福,只能在妒忌的间隙体会一下狂喜的滋味。
要不是莉齐提起婚礼,他甚至都忘了在求婚成功的当晚,他曾沉浸在发狂一般的幸福中,给这婚纱缝上了最后一针。
这一晚,他再次感到了那种发狂般的幸福。
有那么一刻,他又听见了人性复活的声音,这一回不再仅仅是抽枝发芽,而是一刻不停地向上生长,似乎要贯穿过往的阴霾。
当枝叶刺破沉郁的阴霾时,他知道,厄运和苦难再也不会降临于他了。
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扑灭嫉妒之火,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平静的内心,但他会试着学会用幸福的情绪压制妒忌的心理。
毕竟,他人生中最困难的阶段早已经过去,没必要再像一头困兽那样好斗了。
——尾声——
埃里克确实比莉齐靠谱太多,不到两天就弄齐了婚礼所需的物品,也物色好了乐手与牧师。
那位牧师听说他们并非基督徒,也不打算按着《圣经》宣誓,本来是拒绝的,但因为他们出手太大方了,又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就成了牧师的噩梦。
他究竟要给一对怎样的夫妻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