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直子的事。想起她只有发夹的裸体。想起她的□和阴毛的暗影。为何她会在我面前光看身体呢?当时的直子是在梦游状态么?抑或那只不过是我的幻觉?随看时光流逝,那个小小的世界离我愈来愈远,令我愈发不明白那晚的事到底是幻是真。倘若认为是真的,确实觉得真有其事,倘若认为那是幻想,又觉得真是幻想了。当作是幻想时,细节未免太过清晰,当作是真有其事时,一切又太美了些。包括直子的身体和月色,一切都美得太不真实。
阿绿的父亲突然醒来,开始咳嗽,我的思念到此中断。我用卫生纸替他把痰弄掉,用毛巾抹掉他额头的汗。
“要喝水吗?”我问。他轻轻点一点头。我从小玻璃水瓶倒了一点水慢慢喂他喝,喝水时,他的干燥嘴唇在颤抖,喉咙微微抽搐。他把水瓶中的温开水全部喝光。
“还要喝吗?”我问。他好像想说什么,我把耳朵凑上去。他用干涩的微小声一h说“够了”。声音比刚才更干更细。
“要吃点什么吗?肚子饿了吧。”我问。她父亲又点了点头。我学阿绿所用过的转动把手弄高床位,把蔬菜、果冻和□鱼用汤匙一口一口交替看喂他。花很久时间才吃了一半,他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仿佛用力摇头会痛的样子,他只稍微摆动一下。我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说“不要”。我用毛巾抹抹他的嘴角。把床放回水平位置,把餐具放出走廊外面。
“好不好吃?”我问他。
“不好。”他说。
“唔,看样子的确不怎么好吃。”我笑着说。他不说什么,只是用一双半开半闭的困惑眼睛一直看我。我蓦然想到,这人是否知道我是谁。他看起来跟我两个在一起时比起跟阿绿在时轻松一点。也许他误以为我是另一个人。若是这样,反而令我感激。
“外面天气很好。”我盘腿坐在圆椅上。“现在是秋天,又是礼拜天,天气又好,无论去哪儿都人山人海。这种日子最好就像这样在屋里使哉游哉的,不会疲倦。到人多的地方只有累而已,空气又不好。星期日,我通常都洗衣服,早上洗了,拿到宿舍楼顶晒干.傍晚以前收回来熨好。我不会讨厌熨衣服哦。将皱巴巴的东西弄得服服贴贴,非常舒服的事。我很拿手熨衣哦。起初当然弄不好,愈熨愈皱。不过一个月就习惯了。所以,星期天是我洗衣和熨衣的日子。今天不能了。好可惜,这是绝佳的洗衣好天气。
没关系,明天早点起来洗好了。不必在意什么。横竖星期天没别的事情好做。、明天早上洗衣晒好后,我去上十点的课,这堂谋和阿绿一起上的。叫“演剧史且,目前在讲欧里庇得斯。你知道欧里庇得斯吗?他是古希腊人,跟艾斯鸠洛斯、索福克斯勒并称为希腊悲剧的三巨匠。传说他最后在马克德尼西被狗咬死,不过也有不同版本的说法。这就是欧里庇得斯。我比较喜欢索福克斯勒,当然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不能一概而论。
他的戏剧特征是把各种事物乱七八槽的搅乱,造成动弹不得的局面。你明白吗?不同的人物出场,各人对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理由解释,各人照自己的方式追求正义和幸福。结果造成所有人进退维谷的情形。说的也是。用大家的正义来达成所有人的幸福,在原理上是不可能的.因此造成浑沌一片。你知道怎么解决吗?说起来又太简单,最后神出来了,然后整顿交通。你走那边,你来这边,你和他一起走,你站在那里旧时别动。就像一个调停者。然后一切迎而解啦。这就是解围之神。在欧里庇得斯的严剧中,经常出现解围之神,由此可知他的评价如何了。
不过,如果现实世界中有这种解围之神。那就轻松了。当你免得进退维谷时,神从上头翩翩降临,替你处理一切。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总之,这就是“演剧史”,我们在大学里通常就是念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