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风带着夏天的热气,从球场边流动着滚过。
那男生还在尖叫,被匆匆赶到现场的好友拖行,带走。
“别他妈叫了,草。”他们像两个动漫里没有脸的黑色小人,飞快地从旁边经过,“别等下商爷听见了又不高兴,连累我一起挨打。”
温盏:“……”
余光之外夕阳晕染,她总算回过神。
额角碎发被风吹到眼睛上方,有点痒,她大大方方地抬眼望他眼底,声音很轻:“谢谢你。”
看他的一双眼黑白分明,水洗过一样干净。
商行舟抬手喝水,动作微顿了下。
夏季闷热,温盏立在面前,穿灰蓝色短袖和白色短裙。
上衣领口的设计很特别,一枚小小的金属锁扣斜斜地横跨v字领,露出来小片冷白肌肤,一点瑕疵也没有。
再往下,能望见起伏的弧度。
刚刚被球砸过,留下小小一片灰色印记。
商行舟收回目光,没再开口。
心头迟缓地,浮起一丝燥意。
“温盏。”他喝完矿泉水瓶里剩的一点水,喉结滚动,夕阳下侧脸线条流畅得不像话,一滴水珠从下巴滚落,滚到锁骨,然后才顺着胸膛,缓缓流下去。
他叫她,“你来找我?做什么?”
“噢,就是。”温盏挠挠脸,想起正事,“上次希腊史的老师在班群里通知,说下下节课要去室外上,但你跟你的朋友好像都不在群里,就让我们谁看见了跟你讲一声……还,还有。”
她身边的涂初初安静如鸡,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题引过去,有点尴尬地道:“初初她,给你带了东西。”
商行舟没动。
他目光带点儿热度,落在温盏身上,半晌,捏扁手里的矿泉水瓶。
漫不经心地道:“行,我知道了。”
说完不再提别的,迈动长腿回到场边,躬身捡起靠在一边的球拍。
场地空旷,少年黑色t恤被背脊的线条撑起,显露出流畅的肩膀弧线。
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将球拍装回袋子。
从始至终,没往涂初初这儿看。
温盏有点茫然,下意识也走过去。
涂初初紧跟着,狐假虎威,在旁边试探着小声叫:“商行舟,你要不要吃东西?”
少年闻声回头,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戾气,根本不给人说下句话的机会,言简意赅:“滚。”
“……”早猜到会这样。
涂初初攥着纸袋,乖巧地退后:“好的。”
温盏被夹在中间,有点拿捏不定这俩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其实前几年涂初初一直在集中精力准备高考,平日几乎不出校门,按理说俩人好几年没见过了,以前也没有在一个屋檐下居住过……
不太熟,就几面之缘,也没发生过什么冲突才对。
“商行舟。”温盏见他起身转身要走,忍不住,也小声叫,“你要去哪?”
少年身形微顿,回过身,有点好笑又有点纳闷地撩起眼皮,嗓音沉哑:“去洗澡,怎么,你要跟过来一起看看么?”
温盏顿住,想到什么,耳垂比脑子诚实,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非这么讲的话……
也不是没见过。
他不穿衣服时,胸膛看起来确实很结实。
腹肌也相当漂亮。
那滴刚刚从他喉结滚下去的水,现在应该,已经滑到人鱼线了。
温盏有点纠结,欲言又止,整个人被风吹得毛糟糟,想说什么,又收回去。
商行舟余光瞥过来,看到她白色的裙摆落在膝盖上方,风吹过时微微摆出弧度,轻拍在白皙的腿部。
他忽然有点不太懂。
——他有那么可怕吗?
微眯了下眼,商行舟直起身,嗓音沉哑,叫她:“温盏。”
温盏抬起头:“嗯?”
隔着点儿距离,他居高临下,意味不明:“我有个奶奶,你知道吗?”
她老老实实:“知道的……”
“她今年八十了,身体还很硬朗,家族聚餐,一顿饭可以喝小半瓶白酒。”
她抓不住重点:“然后呢?”
“她活得久,就是因为。”商行舟大喘气,漫不经心地,笑得有点痞,“她从不多管闲事。”
温盏心里一空。
“少管跟你没关系的事情。”
他稍稍正色,眼底那点儿不正经的笑意也散了,眉目锐利,面部线条透出坚硬。
背着球拍,长腿迈开,朝她走过来。
空气中闷热的燥意流动着,她屏住呼吸。
感觉他经过自己身边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少年低沉微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警告似的,从头顶轻飘飘地落下来:
“——懂吗?”
他没看她,从她肩膀旁擦过。
非常清淡的,他衣角上海盐留香珠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开。
很快又消失不见。
温盏立在热风中,迟迟地,感觉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