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上前笑道:“小官人那首诗让师师姑娘梦萦魂牵近一个月,老夫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位高人写出如此动人心魄的诗,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士子,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不服老不行了。”
李延庆脸上有点发热,那可不是他写的,那是号称‘少妇杀手’的纳兰性德的作品,他本来想说是一位隐居高人所写,但在美貌绝伦的李师师面前,他没有勇气承认,他实在不想破坏自己在李师师心中的形象,况且他还有求于李师师。
“过奖了,延庆不敢当!”
李师师见李延庆还站在坐榻匣子里,便抿嘴一笑,“少君请坐!”
她年纪也只比李延庆大几岁,称李延庆小官人有点不妥,她便直接称呼少君,这也是宋朝对年轻贤者的一种尊称,如果是普通读书人,称为秀才,尊重一点称为夫子。
李延庆坐了下来,李师师如一片云似的在他对面轻盈坐下,周邦彦则坐在上首,他是这间屋的主人,本来李师师想请李延庆到自己屋中就坐,但周邦彦却考虑得周全,那样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去自己屋中最好。
周邦彦向李延庆介绍了自己,李延庆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老者竟然就是北宋著名词人周邦彦,他连忙再次起身行礼。
周邦彦请他坐下,笑道:“我托一个礼部熟人帮忙打听小官人的消息,结果他一听小官人的名字,就说小官人是去年相州发解试解元,我还有幸拜阅了小官人的卷子,我就给师师说,小官人没有参加省试真是可惜了,以小官人的那份卷子,完全可以高中进士,不光诗写得好,书法也好,问策更是大作,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女真人的可怕。”
李师师低低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令人何等凄婉无奈,读了少君的诗,我还以为东京又将走出一个柳七郎,但看了少君的问策,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少君并不是悲花叹月之人,而是忧国忧民的志士,令师师更加敬重,师师无礼以敬,愿给少君献茶一杯。”
周邦彦顿时鼓掌赞道:“老夫今天要沾小官人的光,第一次见识师师分茶之技!”
李师师淡淡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醉翁不要让少君见笑了。”
李延庆微微一笑,“延庆愿欣赏师师姑娘的高妙之技!”
这时,两名李师师的侍女端一只玉盘上前,里面放着一壶滚水和茶碗,宋朝的茶叶和今天不一样,成品是团茶,喝茶前需要细细研磨成茶粉,放在杯底,然后用沸水冲泡成茶汤,并用茶筅快速击拂茶汤,使之产生泡沫,这就叫点茶,就和今天冲泡咖啡差不多。
点茶也对于普通人家很简单,但对于上层人家则极为讲究,茶叶的质量,茶末的细腻,水质、火候、茶具,任何一环都不能马虎。
水要用山泉水,火候则两沸时最恰到好处,否则‘未熟则末浮,过熟则茶沉’,茶水应呈白色为佳,茶具一般用建盏,也就是建安茶盏,绀黑,坯厚,纹如兔毫,盛茶则久热难冷,而且白茶黑盏也相得益彰。
点茶发挥到了极致,就形成了一种分茶的高超技术,也就是在沸水冲茶后,茶面上会形成种种栩栩如生的图画,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却是茶技中的极致了,李师师不仅歌舞名动天下,分茶之技也极为高超。
李延庆也见过一次分茶,那是在考中解元之时,知州摆宴招待,专门请了一名茶妓给大家分茶,他是从那时候才见识了分茶的技巧。
李师师拎起玉壶,薄袖滑落,露出纤纤玉手和一段雪藕般的皓腕,她先给李延庆分茶,周邦彦笑道:“小官人看好了!”
李延庆目不转眼地盯着茶碗,只见一股滚热的清泉从壶嘴中细细流出,冲进了茶碗中,茶水翻腾、茶末飘香,沸水时快时慢,时多时少,白色的茶末在水面上盘旋打转,当水流停下时,一幅江山明月图出现在李延庆的面前,只见夜空如黛,山峦起伏,一轮圆月挂在山峦之上,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李延庆情不自禁赞叹道:“今天若不见,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高明茶技!”
李师师浅浅一笑,“令少君见笑了!”
片刻,白沫消散,图画消失不见了。
周邦彦鼓掌大笑,“下面轮到老夫了!”
李师师却摇了摇头笑道:“若醉翁少喝两杯,填一首让师师心动的词,师师也愿意给醉翁分茶。”
周邦彦愕然,大呼不公平,“我给师师填了那么多首词,难道还不能享受一次分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