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细雨飘飞,正是中原的多雨季节,垦过的田畦和路边的水沟都积满了雨水。远方的密林显出模糊的轮廓。
隋军踏着泥泞、冒着细雨,伴着吆喝和诅咒,杂着皮鞭的劈啪声和车轴的吱嘎向南下挺进,声势浩大,有如海潮。
不时可以看到官道两旁,躺着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尸体,还偶尔有一辆轮子朝天的大车。有时一队骑兵冲入这股人流于是士兵们就不断地叫喊、诅咒,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辆满载粮草的大车,就会滚下斜坡,车上的人也跟着滚下去。
前面,车辆的洪流中间,士兵排成长长的队列,踩着粘滑的泥泞艰难地行进。
人流中夹杂着运载刀枪、弓弩等轻武器的马车,押运兵就趴在车蓬,不断地有人跑出队伍,钻进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级军官的队伍,大队亲兵拥自己的将军,不时还可以看见几十辆医护马车缓缓北上,里面躺着患上急病的士兵。
几万大军列队向南疾行,一会走过一片密林,因争夺休息地方而骚乱起来,一会儿又展开队列,跨过小河,接着便有新的马车满载粮食和干草从两边涌入,偶然还有一小队斥候骑兵抢到这支队列的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座已经废弃的镇子,在去年冬天,这座镇子被肆虐河东的突厥人洗劫,全镇四百余人被杀,至今没有恢复,幸存的人都已转移到两里外的村庄。
小镇依然呈现出一幅惨遭兵灾后的景象,瓦砾和烧焦的木头堆中一堵残破的山墙摇摇欲坠;破碎的油灯,变形的窗户上扯着一张破油布在风中扑腾,还有几个恋家回来探望故土的老人,并排坐在一辆瘫倒的大车上,眼神阴郁而忧伤地望着从镇子里经过的军队。
与官道平行的二里外便是运河,数千民夫正艰难地拉着一队大船,发出低沉地、有节奏地、震人心魄的号子。
大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和兵甲,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船舷两边还摆着一排巨大的地听,船上还有粮食、草料,以及一桶桶的火油,都被重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是远道而去河东新兵,约有八万余人,主将便是刚从草原返回不久的李靖和伤势刚刚痊愈的裴行俨,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方四百里外的河东郡蒲津渡口,行军异常缓慢,队伍已走了整整四天。
这时,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从队伍旁飞驰而过,马蹄踏过泥潭,溅起大片的污水,几名士兵躲避不及,身上脸上都溅满了污泥。
“你母亲!”
一名士兵骂声未落,‘啪!’地一声脆响,满是污泥的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红的鞭痕。
几十匹马从他身边疾驶而过,带起一片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