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公心头一喜,心道洪小子这也是自谦了,观他言谈,很是能来事一个人,本事还是有。观他原是富贵人家,如今无族人帮衬,是以不能立业。他又说父母坟茔之事,想是个有根人。平日里也会耍几手枪棒,身子康健,不便是个短命人。再算一回发给洪谦薪水,这小子再混上十年也未必买得起宅子。没有一处宅子,便娶不上识文断字举案齐眉好娘子——以洪谦模样儿,次些他也看不上……
程老太公心头活泛,进有了个外孙女婿,退有了个能干管事,当下应允:“你便留下罢。这县令我也识得,你便落户这江州府。”
洪谦江州府便扎了根,渐次开朗起来,也不多言家乡中事。人皆道他伤心家业凋零,也不多提。他倒是办事心用,然举止之间颇与寻常仆役不同,程老太公也高看他一眼。终于提及招赘之事,程老太公意思,招洪谦为婿,日后这一份家业自然都是孙女孙女婿。
洪谦自知何为招赘,一时皱眉不语。程老太公心头一紧,他也知洪谦为何不一口答应:谁乐意做赘婿呢?
洪谦缓缓道:“老丈待我恩重如山,本不该辞,只是……这确是有些为难。”
这二年间洪谦也知道程老太公家为难事儿,也知道程老太公外孙女儿确是个样样好姑娘,事情坏就坏样样都好,舍不得弄个粗人来辱没了姑娘。程秀英但凡有个兄弟,嫁个官宦人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洪谦居留此事,也是欠了程老太公人情,是须得还。然而无论如何,他是不想吃软饭。
程老太公有些灰心:“也是我强求了。”
不意洪谦缓道:“然我承老丈之恩,是必要还报,老丈衣食无忧,所虑者唯此一事,若拿旁来搪塞,是我不诚了。既如此,不如这样,定一年限如何?”
程老太公心头大喜,自来招赘女婿便有两种,一种就是彻底归了岳家养老女婿,立契女婿改姓,所育子女悉归岳家,要与妻子一道为妻族力,与原生父母家便无瓜葛;另一种乃是有年限,立契女婿改姓,所育子女之归属亦有分配,大致按昭穆,长子随母姓则次子随父姓,到了年限,赘婿改回原姓,妻子亦随夫归家。因赘婿多半贫苦,与妻家嗣子留下祖业,还可契书中注明付与赘婿些银钱。好比打了个短工。
洪谦既肯入赘,又有自立之志,可见不是个贪图富贵人——或可托付哩!
程秀英自己好强,实不欲嫁与个窝囊男子,她也知家中有个洪小管事样样不错,也曾隔着帘子听他回事——心里是颇为乐意。好事便成。
当下邀了中人摆酒立契,往衙里备了案。洪谦改姓为程,入程家十五年,十五年满,所生之子对半分之。程老太公也大方,称一应家业,所有曾孙均分。洪谦一直办事也妥当,婚后不久程秀英倒有孕,把程老太公喜得眉开眼笑。只可惜终是生了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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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谦待妻子确是不错,听程秀英问他,缓缓一笑:“累不着我。倒是你,方才门上听小喜一串儿一串儿地数落人,又是人发令?刚生完孩子,且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