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之目送皇帝离去后,便从内侍手中取过誊抄的文章,坐到窗下细读。
果然才扫过几行字,已经令她蹙眉生怒,心中有火,也不管那些阅卷官小题大做。
但再冷静地往下看,施展所言,总算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齐和百姓。
施展认为,胜亲王父子的五年蛰伏,耽误了大齐至少二十年的国运,到如今看似为了天下和百姓而夺得帝位,实则根本上,还是两个兄弟的私斗,以整个大齐作为赌注。
通篇文章看下来,文笔辛辣、措辞犀利,每个字都豁出了性命,涵之读到最后,不禁嘴角带笑。
她唤来近侍,吩咐道:“转达给皇上,说我已看过施展的文章,此人是可用之才。但棱角太过尖锐,且要打磨一番,暂不宜委以重任。自然,这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不左右皇上裁夺。”
这话传到项圻耳中时,大臣们正在传阅施展的文章,朝堂里一片唏嘘叹气,秦太尉最先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皇上不可姑息,不可叫他扰乱天下学子之心。”
项圻道:“太尉向来刚直,但盛怒之后,就没有别的想法?”
他看向众臣,问:“你们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总算有人上前道:“臣以为,施展所言,狂妄之下,并不无道理……”
就在朝堂上为了一篇大逆不道的文章展开讨论时,皇帝同时下令,释放了无辜的言夫子和他的学生,毕竟施展来自蜀地,并非纪州博闻书院门下,只是暂住一处客栈,彼此并无瓜葛。
言景山离开大牢时,见施展还在牢门里,并向自己深深作揖,他问狱卒:“这个年轻人,为何不放走?”
狱卒道:“上面没有释放他的命令,您就不必多管了。”
言景山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学生先出来,大牢外慕开疆已经带人等候,用车马将一行人接回了客栈。
扶意等到了爹爹,总算松了口气,谢过开疆,并亲自送他出来。
再回客栈,却见家眷们围着父亲七嘴八舌地问,担心这一遭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言景山自己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时无法作答,心中又烦躁又气愤,最终是扶意出面替父亲解围。
那之后,她端着饭菜来到爹娘的客房,父亲才换了衣裳,正坐在窗前叹气,扶意放下吃的,说道:“爹,先喝几口粥,别饿坏了。”
言景山望着女儿,招了招手,让扶意走近些。
“您哪儿不舒服?”扶意问道,“要不要请个郎中……”
言景山却抓过女儿的手,捧在掌心里,细细端详扶意的容颜,笑道:“我家姑娘,真是长大了,这眼眉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