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暨

“坐。”顾澜这回是真的给钟暨倒了一杯酒。

钟暨停顿了一下,苦笑着坐下。

面对盛沉归,他钟暨可以是兄弟,是曾经的战友,但在面对晟明帝时,他们这些人都亏欠当年那个他们看着长大,却被推上这条吃人性命的王权之路的少年。

“既然想藏,就藏严实些,一字之差,酒的味道也不变,糊弄谁呢?”顾澜嗤笑一声,“要是不想藏,就直接一封信摆在我桌上,来龙去脉统统写清楚,该是什么就照着安排。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钟暨跟个鹌鹑一样不吭声,眼角的余光却在偷摸瞄顾澜,像是在试探顾澜的真实想法。

其实他们知道这件事没有立场也不该隐瞒陛下,但他们又着实害怕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之后,陛下将会做出的举动,倘若陛下真的一意孤行,他们如今都被从朝堂沙场中拎出来边缘化太久,哪里能插得上手,劝得住人。

两个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洛南姝并不是每一句都能听懂,但是钟暨显然是听懂了,也明白了顾澜话里的意思,从一开始的警惕再到之后的坐立不安,眼睛里几乎写着“放我走”三个字。

洛南姝突然喵了一声,抬爪搭在顾澜的手背上。

顾澜停顿了一瞬,心领神会,然后对钟暨最后道:“行了,回去继续喝你的酒醉生梦死,我懒得见你,看着烦。”

钟暨松了口气,站起身正要出去,就听顾澜不咸不淡道:“明日让太医令给你看看,你那脸色不知道还以为上了半盒的粉。”

……

从羋仙楼出来,顾澜将洛南姝送回了占星鉴。

玳瑁小猫跳上伸出高墙的树枝,转头看了眼顾澜,这里虽然看似僻静,但到底说不清是否会有人隐在暗处,便只是喵呜了一声,然后转身跳了下去。

……

钟暨侧卧在软塌之上,手里拎着一壶与春意浓全然不同的烈酒,抬手就往嘴里灌,不过短短时间,就又从方才只是看上去憔悴的人样变成了醉醺醺的一滩。

“好歹也是早年追随陛下的人,怎么如今这般自我厌弃?”

少年的声音自窗边幽幽飘荡而来。

钟暨一惊,酒液涌入喉咙直呛得他咳嗽不止,狼狈地挂在软塌边咳到双眼发红。

玳瑁色的小猫轻盈地跳进窗来,无声的落在桌面上迈着优雅的猫步朝着钟暨走过来,在距离钟暨不远不近的桌沿边蹲坐下来。

“你是谁?!”钟暨抬起头,双眼发红形容狼狈,眼神里却带出一丝厉色。

陛下知道他身边的猫这般诡异吗?

钟暨撑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放心,陛下知道我是谁,倒是钟先生……”洛南姝注视着钟暨,在他眼中的男人身上带着一丝轻淡的紫气,与自身橙色的气附着在一起,不像是自己滋生,倒像是从哪里沾染来的,“如今朝局混乱动荡,钟先生却在这么一个酒楼里自我放弃,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钟暨是当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他虽然不似其他弟兄一样骁勇善战,作为军师,他的体格要差上许多,但是他的脑子却是又一等一的好使,即使喝了半肚子的烈酒,胸膛处灼烧着炙热的烈火,他也看出了这只之前跟在陛下身边的猫对他的试探与不确定。

“陛下什么都未曾同阁下讲罢?那么阁下今日也不可能从钟某这里得到任何讯息。”钟暨嗤笑了一声,转身仰躺在了软塌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请便。”

“真的吗?”洛南姝笑了,好奇问,“关于临江府知府李崇的妻儿,钟先生也没有什么想同我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