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幕幕是他孤身独行,在灵显寺中一眼望见了那枚被供在高阁上的舍利;地府诡意森森,遍体鳞伤的鬼差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溪贝风轻日朗,三九片片碎裂的笑颜——
眼前,一片金蓝灵光组就的云雾之中,血阵逆流,丝丝化光,缕缕相交相织,如同血脉经络,又在其上点点凝出血肉,覆上肌肤,渐成人形——
直到谈风月微微颤动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那张他熟悉不过的容颜。
是梅花林中宮不妄带笑回身,所期盼能看见的那人。
是衡间就连在梦中也踟蹰不敢上前,不敢惊醒的那人。
是徐晏清究其一生只能不甘凝望着的那人。
——是那或白衣翩翩,或红衣张扬,总在他左右,又与他相隔两界六十七年的那道身影。
光雾朦胧之中,秦念久双眸紧阖,胸膛随烛火跃动轻轻起伏,仿佛只是安然睡着。
已无暇去辨自己心间正翻腾的是何种情绪,谈风月并没第一时间跨步上前,只怔怔看着那被光雾柔柔裹覆着的人,几度抬起手来复又收回,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迟迟伸出了手,穿过光去,小心翼翼地圈在了秦念久腕上。
再不是一滩他拼尽全力也捞不起的血泥,而是温热的、细腻的、能切实握在他手中的——
他是想笑的,可嘴角却沉重得扬不起来,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颤抖着将他从光雾中拉了出来,挥手为他披上衣裳。
几乎是在他们肢体相触的同一瞬间,丛丛幽蓝烛光忽地一闪,褪回了暖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