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异于秦念久竟会主动来寻自己,又因脑间乱绪还未散尽,他竟一时慌乱了起来,拿不准是该以谈君迎或是谈风月的态度来面对他,只得下意识地急道:“怎不好好歇息?我马上便过去了——还是出了什么异状?”
月色揉风,将他的话音拆得乱极。
无论是他记忆中的谈君迎,或是那碎碎片段中的道道青影——又何曾见过他这般情急模样?
秦念久恍惚仰首,仿佛往昔、今时,总在身畔,总在眼中的重重青影眨眼间重叠到了一处去,由模糊渐进清晰,最终定格在了夜中、月下、树间、眼前、此刻,这正回望着自己的人。
只这一瞬,风吹云与月,星灿夜影沉。
他怔怔回视着那双金瞳,薄唇轻动,忽地有许多的、太多的话想要与他说。
他想说,他无需歇息,想说并无异状突生,想说起自己方才、此前模糊忆起的那些破碎的片段,想说他不知为何并不喜欢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想说他并不愿一个人待在空荡的神殿之中,想说他虽还未能忆起所有,虽还不能尽数拾起七情——可他愿意尝试,想微愠地问他为何什么都不与他说……
又想问问他,这段时日来,面对着这样一个胆怯自私、只想着要避开、要忘却一切过往的自己,一个只知“谈君迎”,不识“谈风月”的自己,是否会心折,是否会疲惫,是否会难过?
……
是会的吧。那他得要向他道歉才是啊。
可一时间,他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太杂了,被这流风被这明月紧紧缠搅着,自心底而生,滚烫地堆杂在喉间,吐不出口来,而眼前的人却又正不解地、担忧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话,更使他同样慌乱地、情急地,全不知该先说哪一句才好,直逼得他从眼眶热到了耳尖。
模模糊糊地,这股使他无措的热感自耳尖顺颈而下,沿肩臂而过,烧过胸腔,蔓延至肢端指尾。
于是他看着眼前的人,怔然地、轻轻地攥起了五指,不甚习惯地、生硬地微微扬起了唇角。
——在他扬起唇角的一刹,谈风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定住了,满目星、风、月、夜,倏而急急退远,仿佛遁入了无尽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