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飞附耳过去,得了蓝犁道人传授的法诀,他掂了一掂这九枚金丸,看起来不过指头大小,滴溜溜,通体宛如琥珀,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隐隐有几重符箓,在金丸内宛如烟气流转。
蓝犁道人叮嘱道:“这九枚金丸乃是我一个大敌练就的法器,威力非比寻常,就算是普通人得了口诀,也能收发自如。本身所用材质,乃是西方的一块庚金之精,又经过他法术祭炼了百余年,如果再给他几百年时光,说不定就能练成法宝。你能做好这件大事,事后我便正式把此物赐你,比禾山道那些不入流的邪门法器,不知利害几许。”
焦飞也勉强能分辨的出来,一件法器的好坏。
这九枚金丸灵气盎然,在掌中乱转,宛如有灵性一般。距离传说中自生灵识的法宝,果然也只差一线。若是真正的法宝,自生灵识,除非师徒相授,或者自择主人,别人是绝夺不去的。就算是法力高出原主人十倍,也只能拘禁,无法应用,除非打散了法宝的灵识,可是那般,这法宝就跌落到了法器的层次,非复本来的灵动。
禾山道的那些邪门法器,在法器中也只算是下下品,虽然阴毒,却极容易就被破去其中禁制,只要夺到手中,略加炼制就能够运用。
这九枚金丸原本应该也有数层禁制,但却全被蓝犁道人破去,不然以焦飞的法力,绝无可能破去这等厉害的法器中,原主人下的禁制。现在他只需要按照蓝犁道人所授的口诀,稍加祭炼,便可把这九枚金丸运用自如。
蓝犁道人所授法诀,其根本乃是九道符箓,还有一套收发金丸的手法。
焦飞回到房中,手捧九枚金丸,在心神中存想,他修炼黑水真法有成,这存神冥想之术只是末节,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九道淡金五彩符箓,在丹田中之中大放光彩。
这九道淡金五彩符箓初成,就宛如巨鲸吸水一般,把焦飞平日修行,积聚在四肢百骸的真水精气,一股脑的汲取了过来。直到把焦飞辛辛苦苦修炼的真水精气汲取了五六分之一,第一道符箓才猛然一震,宛如肋骨轰鸣,幻出一道火红的虚影来,从焦飞的小腹飞出,虚虚的悬浮在他面前。这道符箓虚影,宛如火焰凝成,和焦飞丹田的本体遥相呼应,一起一伏,宛如呼吸,节奏丝毫不差。
焦飞大喝一声,伸手一拍,把这道符箓打入了一枚金丸。这枚金丸顿时就宛如婴儿梦醒,猛的跳跃起来。
焦飞一声清喝:“定!”
那枚金丸,就定在空中不动。焦飞再喝一声:“起!”那枚金丸就如火箭冲霄,一下子就打破了屋顶,飞上了十余丈高,直到焦飞喝了一声“止!”这枚金丸才又凝住不动,被他伸手一招,又复跌落回掌心。
这九道符箓,乃是九种口诀,每一道口诀功用都不相同,可以操纵这九枚金丸,在跟人争斗时有无穷变化。方才那一道符箓,就是操纵金丸飞空的道诀,若是把九道符箓混合本身真气一起打入,这金丸便会如孺子慕乳一般,任意焦飞指挥。
这种祭炼法宝的口诀,每一家每一派都不尽相同,这九道符箓并非蓝犁道人的北方魔教真传,而是道门九大派之一的天河剑派嫡传剑诀,和这九枚金丸一般,都是蓝犁道人从一名大敌手中夺取。
焦飞试演一番,心中大喜,不敢耽搁,便抽主动取本身真水精气,灌注到第二道符箓之中。
有了方才的经验,焦飞本拟这一次定然会容易许多,却没想到,这第二道符箓所需精气,比第一道多了直有五倍以上。焦飞几乎把本身的积聚的真水精华耗尽,方把第二道符箓幻出一道虚影来,打入同一枚金丸。
这一道符箓却是变大缩小金丸的法门,能让金丸的力度轻重有差。
打入了这道符箓之后,焦飞只要心意所至,这枚金丸就由指头大小,化为栲栳一般,轻如鸡子,重如铜锤,这还是焦飞功力不到,不然这枚金丸还能变得巨大百十倍,如山岳般沉重。
只祭炼这两道符箓,就耗去焦飞全部法力,他知道自己功力不到,无法祭炼第三重符箓,倒也并不气馁。先运炼黑水真法把法力恢复,这才依样葫芦,把其他八枚金丸一一祭炼成功,可以如臂使指,轻加呵斥便能迎空乱转,随意变化大小。
这九枚金丸都已经被原主人祭炼的近乎通灵,若是普通的凡铁,哪有这般轻易祭炼成功?各家各派祭炼法器,没有几千百次的以本门真传符箓祭炼,根本连响应召唤也不可能。
焦飞志得意满,试演了几次。这九枚金丸自有一套手法,此去彼来,比世俗的刀法剑法,更要繁复百倍。
纵然焦飞也算聪颖,读书常能举一反三,但是这套操纵金丸的手法,却也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这套手法,全仗那九道符箓的灵妙为根基,焦飞功力不到,又不曾有武技的根底,不然这九枚金丸变化更多。
焦飞只是勉强做到收发自如,不至于乱了自家阵脚,便已经费了好大力气。
把这套金丸操练了半日,焦飞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坊买道袍和拂尘时,见到的那口西域大剑上的九个梵文。当时焦飞把这九个梵文牢牢记在心中,却不知有什么用,在得了师父蓝犁道人传授了天河剑派的天河九箓之后,触类旁通,忽然想道:“也许这九个梵文,便是西域胡僧祭炼法器的法门,我何不试试用来祭炼这九枚金丸?”
他自忖把这九枚金丸练到这般境界,虽然还难敌法力高深之士,应该不至误却师父蓝犁道人的大事,就捏了一个法诀,在丹田中存想起那九个梵文来。
释家佛门宗流渊源,除了中原的佛门正统之外,尚有许多旁支,西域便信奉大金刚宗,又称密宗,和中原的佛法截然不同,号称有立地成佛之效。虽然不及中原正统佛门博大源深,却有自有其不凡之处。
只是西域原本就有许多旁门练气士,和流传过去的佛宗渐渐融合,多出了许多邪门歪道来,这却不是正经的修炼之士了。
这九个梵文,焦飞并不识得,但是在西域却流传甚广,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法门,乃是九字大日光明咒。焦飞只是微一存神,这九个梵文就历历在目,比天河九箓容易了不知有多少倍。甚至这九个梵文总共也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真水精气,就悉数激发,幻成了一道金光,被焦飞排入了九枚金丸之中。
焦飞不知这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由来,试演了几次,只发觉这九字梵文,能大放光明,并无其他克敌制胜的手段。他心中暗道:“若是跟人斗法,这九枚金丸忽然光明大作,也能耀花了敌人双眼,这九字梵文也不能说尽数无用。反正这九字梵文修炼容易,以后不妨随意练习。”
焦飞在房中反复练习收发这九枚金丸的手法,到了傍晚,他忽觉腹中饥饿,房门却响了起来。他微微一招,房门便自行打开。苏环拖了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进来,还未切近,焦飞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公子一天都没出门,我怕你饿了,就做了这些吃食,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苏环言笑晏晏,到让焦飞颇有些不自在。他跟苏环初结识,也只当是个同龄玩伴,多少也有些交情。没想到一转眼,就地位大变,这女孩儿变成了自家的侍女。
焦飞自小家境虽不算贫寒,可以只是勉强温饱,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动手。纵然父母宠爱,他也经常会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习惯不来被人服侍。
他连忙接过了苏环手中的食盒,有些不过意的说道:“怎么好劳动苏姑娘做这些粗事儿。”
苏环盈盈一笑,双眼弯如月牙,说道:“我和姐姐在山中修炼,也经常自己弄些吃的。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偷了那头老白猿酿的猴儿酒,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看云雾在山腰缠绕,总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成仙人了。公子您别笑话,我跟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修炼成仙,摆脱了精怪的身份,长生不老,于世无求,与人无争。”
说到这里,苏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可就算是在十万大山,亦有无数争斗,何况这滚滚红尘?我也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多希望姐姐能够活转来。”
焦飞并没有苏环那么多的经历,但是被这女孩儿的话感染,也不禁有些喟叹。他涉世不深,对修行的世界也几乎没太多了解。但光是从这几日的经历,就看得出来很多的事情。
王道缘和苏家姐妹,都是一心求道的精怪,苏家姐妹潜心苦修,王道缘却想要走捷径,劫夺苏家姐妹的内丹,劫夺不成,就投到了比他厉害的多的禾山道门下,拜了姚开山为师父,学了许多邪门法术。
可是跟蓝犁道人一比,禾山道也不过是三流的门派,自己也无长生之方,王道缘,姚开山师徒先后陨落在自己的手里,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长生之路艰辛阻难,也可由此窥出。
黑水真法虽然修炼到最后,可以化身黑龙,长生不死,但却并非那么容易练成。焦飞虽然想到了要在水气浓郁之地修炼,可最多也不过比之前快个两三倍,如无奇遇,有生之年,叩开长生之门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不得真传,一世苦修,也不过镜花水月。纵然得了真传,不是天纵奇才,又坚毅不拔,不为任何事情动摇,也踏不上长生之路。前途多艰,我当勇往直前,有前车之鉴如此,岂可浪费如此机缘?”
忽然之间,焦飞向道之心,又坚了一层。他好言安慰道:“若是我日后修炼能小有所成,定当解救你的姐姐出来,或者送她的转世投胎,或者帮她寻到好的庐舍,定然不让苏姑娘失望就是。”
苏环听的眼中异彩连连,显然是欢喜到了极处,却已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焦飞先后两次承诺,愿意帮她救姐姐性命,苏环终于放下了心中大事,帮焦飞布好碗筷,斟酒夹菜,焦飞几次推辞不得,也就只得承受了。
随便吃得一饱,焦飞牢记今晚的大事,对苏环说道:“今晚道观中只怕有些事情,我不能离开,你在此地只怕反受牵连。苏环姑娘还是先寻个稳妥地方住上一夜,明早再回来罢!”
苏环听焦飞说的严重,也怕自己留下来反而坏了他们师徒的事情,蓝犁道人法力无边,苏环也不觉得他们师徒会有甚么危险,收拾了食盒,也没有回房,便自离开道观去了。
焦飞在房中等到了月上树梢,也不见有什么情况,他心道:“不是师父还未出去,我且去他老人家的房间看看。”焦飞正要起步,却听到天空上风雷之声大作,从皇宫方向起了一道黑虹,和数十道各色光华略一接触,便向着道观这边,箭一样飞驰过来。
那数十道各色光华,到有一大半追不上黑虹疾如奔雷的速度,只有两道青白光华,宛如两道玉带,衔尾直追。
焦飞在道观中看的明白,那道黑虹隐隐有一丝熟悉之极的气息,似是和他修炼的黑水真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面追的两道青白长虹,却锐劲无匹,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焦飞牢记师父的话,当黑虹从道观上空,飞掠而过时,一扬手把九枚金丸一起打出。
随后追的两道青白光华,似乎没料到下方会有人阻拦,焦飞这九枚金丸又非是凡品,竟然被阻的微微一顿。不过这两道青白光华似是非常重视那道逃走的黑虹,一顿之后,就再度加速,竟然不跟焦飞打出的金丸纠缠。焦飞初学咋练,九枚金丸却快不过这两道风驰电掣的青白光华,未能再阻上一阻。
收了金丸,焦飞微微迟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了也未。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后面那数十道光彩也随后追了上来,他们数目又多,追的时候位置也凌乱,焦飞实是不知该拦哪一道光华好,只是这么一迟疑,那些光华也消失在天际。
焦飞知道那些各色光华都是修道之士的遁光,能够到了御空飞行地步,最少也是炼气的功夫到了天人感应的层次,和黑水真法修炼到了第五层时法力相当。这些人无一庸手,比水陆大会上的那些“异人奇士”,可要强出了几座山去。
“前面逃的应该是师父了,那两道青白的光华,看来一点也不比师父的本领差,也不知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遁光。其余诸人都不如师父远甚,应该是追不上他老人家,可是师父为何会被这许多人围攻?”
蓝犁道人一路都不曾说过来长安所为何事,到了长安,又极端神秘,一直都在这家道观中,足不出户,焦飞也不知道师父究竟要做什么大事。
那些追赶他师父蓝犁道人的修行之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个个本领惊人。显然也是有所图谋而来,不然这些人自家闭关,苦苦修行还不够,哪里会轻易跟人争斗?求长生之人,第一要戒的就是意气之争,非是真正的深仇大恨,或者重大关头,这些大有法力之人都不会轻易出手。
“这些事儿非是我能想明白,还是不想了,不过现在却有一件要紧的事儿。如果是师父跟人斗法,大获全胜,我自然没有什么担忧。若是那些追的人没有追上师父,想起我在这里发过金丸阻路,回头来找人撒气泻火,可怎生区处?”
“我还是先躲一躲罢,看看风头火势,再出来见人。”
焦飞性子伶俐,心肠也不坏,他想到了这一点,也怕观主和他的两个徒弟受到牵连。急忙去寻这道观中的三位主人,没想到原本懒的绝对不肯出门的师徒三人,早就不知去向,到让焦飞好一阵惊异。
耽搁了这一会功夫,忽然有一道光芒,灼灼如日,从追去的方向折返了回来。焦飞看出势头不好,连忙捏了隐身法,穿墙就走。他才钻到了道观隔壁的人家,就听到电光雷耀之声,道观中传来了房倒屋塌的隆隆震动。
“这人却是手辣的紧,居然也不问一声,就下这般杀手。幸亏道观中此刻已经无人,若是有无辜者,岂不是被他也害了?也是,这些修道人的心目中,凡人就像是蝼蚁一般,管他什么有辜无辜,这世上又不见得真有什么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