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明明知道那群人不怀好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拎着屠刀闯进了你们家里，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亵渎你们的信仰，试图唤醒两百年前被神灵封印的邪灵！你们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没做，甚至不但没有站起来反抗，反而将头埋进了沙子里当鸵鸟。”
环视着这些衣冠楚楚的贵族们，她理直气壮地怒斥道。
“为什么沙海之灵找到的是我？为什么祂没有求助祂‘最虔诚’的信徒？难道你们不该反思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才让祂失望成这样吗！”
这番刺耳的发言彻底激怒了众人。
也刺痛了无数人的自尊。
尤其是以罗斯金为首的贵族。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投降派，相信只要向军团献上忠诚，不但能保住手中的财富和地位，爵位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就像猎鹰王国的贵族们一样，最先投降的人大多都得到了封赏。
然而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诡辩去解释投降是为了绿洲的万千黎民，也掩盖不了他们在精神上已经跪下的事实。
佩特拉城主同样被这句话给激怒了，但看到罗斯金等一众贵族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他忽然又没那么生气了。
尤其是他冷静下来一想。
这话说的……
好像也没毛病？
换他要是银月女神或者沙海之灵，看到自己的信徒们骨头这么软，恐怕也会寻思着还不如找个外人过来。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位姑娘空口无凭，除了一番诡辩的说辞之外，拿不出一丁点儿看得见的证据。
塞恩终究无法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不过也没有理会那些嚷嚷着要砍了她的贵族和祭司，而是采取了折中的做法，将她软禁在了城堡地牢中一个没有窗户、冰冷潮湿的单间。
那儿通常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打算对她施以酷刑。
这一种是保护。
同时也是考验。
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在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见的牢房。
除非是经过专业的反侦查训练，否则即使没有犯下任何罪，也很容易绝望地在认罪书上签字。
但如果真的见过神灵，心里真有那么足的底气，想必不会连这点儿考验都通不过。
在他宣布将她打入关押重刑犯的地牢之后，一众贵族们虽然愤愤不平，但也不好在说什么。
而那个女人则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判罚，虽然她仍旧一口咬定无罪的辩护。
那坦然的样子不禁让塞恩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至少也得将她关上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之后她仍然坚持这是神的旨意，自己就相信她说的话，并向她道歉。
然而无奈的是，城中关于军团和邪神的流言愈发不可收拾，东边的动静也越来越令人不安。
如果他再不做出决断，恐怕不等军团打过来，佩特拉要塞的秩序就会被恐惧本身给压垮。
更糟糕的是，如果最后证明那个女人确实得到了神的旨意，或者说预言中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将她打入地牢的自己又该如何向国王陛下、向佩特拉要塞的领民们解释呢？
难道真的要和那些软骨头们一起投靠军团吗？
塞恩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下令把那个人打入地牢的同时，他其实也陷入了心理博弈。
相信？
或者不信？
无论是选择哪一个，都未必会是坏的结果，但都得为此准备相应的代价。而继续举棋不定下去，却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因此，在那个黄昏之后的第五天清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个女人从小黑屋里请到了城堡的客房。
那副泰然自诺的样子，让塞恩心中多了些许安慰，或许她说的都是实话，或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想到自己居然把一个诚实勇敢的人关进了地牢，他的心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愧疚，虽然最终还是没有道歉，但默默地让卫兵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以及干净的衣服。
当看到满桌的美食之后，坐在餐桌前的斯斯总算是松了口气。
如果这不是最后一顿。
那她应该是赌赢了。
“你仍然坚称自己看见了银月女神吗？”看着正在用餐的姑娘，塞恩忽然开口说道。
“是的。”这句肯定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在线下已经排练了无数次，并且还和她的小伙伴们串通好了口供。
任凭眼前的nc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她已经用这五天的时间完善了谎言，并在大伙儿们的帮助下将细节补充的滴水不漏。
佩特拉要塞的城主之所以没有将她直接毙了，多半是因为那个人心中还是有抵抗军团的想法的。
而这将成为一个突破口。
她需要拿出能足够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佩特拉要塞的城主也需要一个可靠的证明来说服自己，说服其他有可能说服的贵族和神甫们。
而这一切的线索，其实就藏在那本《卓巴尔山脉下的绿洲》和被那位学院研究员推荐的《银月圣言》中。
斯斯心中不禁感慨。
没想到当时出于好奇买下的书籍，竟然意外救了自己一命。
“证据呢？”如论坛上的大伙儿们猜测的那样，眼前的nc果然说出了这句台词。
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的她，熟练地回答道。
“我和我的同伴都是证据，我们看见了同样的梦境。尤其是其中一位同伴，她看见的梦境是最清晰的，而且……她与银月女神面对面的交流了预言的具体内容。”
“可以告诉我是哪位同伴吗？”塞恩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强硬，而是带上了一丝征求。
“当然可以。”
享用完了丰盛的餐点和水果，斯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淡定地继续说道，“不过她胆子很小，你得保证她的安全。”
塞恩用食指触碰了自己的天灵盖，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向沙海之灵和银月女神发誓。”
斯斯盯着他看了两眼。
“她叫芝麻糊。”
塞恩微微愣了下，这个发音听起来很怪异。
“芝麻……糊？”
嘴角弯了弯，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轻松和愉快。
“嗯，听起来很像猫咪的名字不是吗？”
塞恩茫然点了点头。
虽然他城堡里养的猫咪们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但这发音确实也不像是寻常人会用的名字。
顿了顿，斯斯继续说道。
“她是一只猫咪，在旅途中变成了人，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我们也很诧异她身上的变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后来我们的骑士团一路旅行，直到来到了落霞行省，才逐渐揭开了一点点她的身世之谜。”
塞恩咽了口唾沫：“她的身世……”
“根据《银月圣言》中的记载，银月女神钟爱猫咪，允许它们出入自己的寝宫，照顾自己的起居。卓巴尔山下的猫咪们之所以高傲地接受着信徒们的供奉，便是因为它们侍奉的是神灵，这是我在调查相关文献时发现的线索……”
看着目瞪口呆的塞恩城主，斯斯用笃定且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之所以会变成人，并非是什么巧合，而是因为她带着银月女神交给她的使命。”
“这也是她在霞光照耀的土地上，见到了银月女神的原因！”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之前那一幕了。
赛恩城主召集了全城有名望的贵族们以及神殿的祭司，带着卫兵和她一同前往了白熊骑士团的驻地。
当斯斯揭开了芝麻糊的帽子，并宣布了她“神使”的身份之后，现场的气氛再次一片哗然。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在看到芝麻糊头顶的猫耳，在看到城中的猫咪们对她如此亲近之后……
即使是最顽固的老祭司，浑浊的瞳孔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恍惚，下意识地说不出来驳斥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斯斯将清晨时分和城主说过的那些话，又接着对那些自称信仰虔诚的贵族、神甫们重新复述了一遍。
接着她看向了老布玛，用诚恳的语气接着说道。
“不好意思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做买卖，而是银月女神的指引。”
老布玛的喉结动了动，眼中晃动着震撼和难以置信。
这种说法……
他倒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善良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这些人从掠夺者的手中救下他之后，并没有将他的牛和行李据为己有，而是善良的归还给了他……这确实不像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
毕竟从被拯救之人手中收取报酬，是沙海之灵的教义所允许的。
“那您……施舍给那些穷人的钱币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