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西亚酒店大堂。
将护照递给了前台负责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门口方向的费弗曼教授,忽然有闲聊的口吻问了句。
“这里的安保级别好像有点不太寻常……除了国际数学家大会之外,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活动?”
“没有了,先生,”完成了入住信息的登记,将护照递还给费弗曼教授,那位前台工作人员耐心的解释道,“三十天之内最高级别的一场会议便是将于两天后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在会议持续期间内克林西亚酒店将全程为会议提供最高规格的服务,祝您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心情愉快。”
“……这样啊,谢谢。”
收起了护照,费弗曼教授面带微笑地向这位前台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站在一旁不断看表的德利涅教授走了过去。
“他果然来了!我就说过,这么有意思的会议他肯定不会错过!”
语气兴奋的说着,费弗曼教授的脸上挂着与他那年迈不符的激动,就像是看了一场直到最后十分钟才踢进第一个球的球赛一样,兴高采烈地念叨着他在这一路上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也不知道他的研究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真让人期待!”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原本还准备吐槽他动作太磨蹭的德利涅教授叹了口气,改口说道。
“你没有看他发在官网上的论文?”
费弗曼:“看了,怎么了?”
德利涅:“那你为什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他有做出什么新的成果的话,你在那篇论文上一定能看到。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没有,不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
费弗曼:“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一年来他的研究成果绝对不仅仅只是那点东西。”
德利涅教授的眉毛挑了下。
“这么说,你很懂他?”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恶意的嘲讽,就像大多数普林斯顿的教授,或多或少都会带点儿的普林斯顿式的傲慢一样。
但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出来,亦或是对于这位老朋友的性格早已习惯了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费弗曼教授仅仅只是点了下头,自信一笑说道。
“那是当然,毕竟我们曾经合作过,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听到老朋友这番自信的发言,德利涅淡淡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你大概是得因为你的自信过头而失望了,我留意过他这一年来发表过的所有论文,准黎曼猜想和超椭圆曲线法便是他关于黎曼zeta函数的唯一的研究成果,而后来他甚至转去和克鲁格曼那个老头一起研究经济学去了,好像叫l-z模型……反正就是些类似的玩意儿。”
一般情况来讲,一名学者正在研究的方向,是可以从他近期发表的论文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从去年年末,或者说今年年初开始,从那个微分拓扑学中讨论流形分类的沙利文猜想,再到经济学上的l-z模型,无论是哪一个研究成果,都和黎曼zeta函数没有半点关系。
无论再怎么乐观,德利涅教授也无法想象,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仍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他还在研究和黎曼猜想相关的命题,而不是已经选择了放弃……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结果,德利涅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的失望倒不是源自于陆舟已经取得的成果,毕竟就陆舟目前取得的成果而言,已经相当傲人了,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
然而,这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对于他这样的学者,只有真正摘下这枚屹立在珠峰上的王冠,只有真正的去解决那些困扰着整个世界绝大多数学者的命题,才有可能让他的学术成就向前更进一步。
因此,在里面猜想的研究上已经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成果,却在最后选择了放弃,这才是真正让德利涅教授感到惋惜的地方。
如果连他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话,也许这个猜想真的只有留到世纪末,等一个比他更有天分、在数学上的直觉更加敏锐的学者,才有希望去解决了……
从德利涅教授的表情中感知到了些许他的顾虑,然而费弗曼教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语气轻松说。
“我觉得你多虑了。”
眉毛向上抬了下,德利涅教授显然不信的说道。
“哦?你知道我在担忧的是什么?”
费弗曼:“当然知道,毕竟我们也合作过不止一次了,你对于自己的分析永远是那么自信,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有时候当人过度关心一件事情,他的视线往往是狭隘的。”
“你的意思是我狭隘了?”
“是的,尤其是看待问题的方式,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也许是因为他在这几个问题中,发现了我们所没有发现的关联之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达到了费弗曼教授的话,德利涅教授一针见血的说道,“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我仔细研究过他的几篇论文,数学之外的地方不太好说,但就数学本身而言,里面采用到的数学方法对于研究黎曼zeta函数来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意义,甚至几篇论文彼此之间在数学意义上都没有什么线性的、或者说递进的关联。”
费弗曼教授:“也许只是我们看不到……说的再多也没用,要打个赌吗?”
德利涅教授皱了下眉头:“赌什么?”
费弗曼教授自信一笑说:“我赌,他的研究成果,绝对不止年初的那些,也绝对没有放弃对黎曼猜想的研究。”
“否则的话……”
“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六十分钟报告会,安排在闭幕式之前的最后一场了。”
……
就在电梯前的两个老头还在争论着,陆舟是否仍然还在研究黎曼猜想这个问题时,坐在前往圣彼得堡郊区出租车上的陆舟和舒尔茨,话题正好也是围绕在黎曼猜想身上。
“……你这半年来都没有新的进展?”
“也许不只是半年,可能是大半年,”陆舟的脸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靠在了出租车后排座椅上,摇着头说道,“我尝试过对超椭曲线分析法进行了改进,也尝试了从群构法理论中寻找答案,但依然于事无补。我甚至时常会产生一些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也许黎曼猜想大概率是正确的,但却是无法被证明的。”
“不只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再乐观点,”拍了下陆舟的肩膀,舒尔茨继续说道,“至少,能够创造出超椭圆曲线分析法这种优秀的数学工具,甚至是证明一个世纪以来都让人一筹莫展的准黎曼猜想,你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强了。”
“但对我来说这毫无意义,”陆舟叹了口气说,“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