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鑫没直接戳穿了她的客气与恭维。

但这话太假了。

端着茶杯，他看着王晶花说道：

“冰冰姐成立个人工作室到投奔西影厂，再到现在金鸡封后，以及明年肉眼可见的会井喷……这些都是在一个动机下的产物而已。我指的是本质。”

“……？”

王晶花一愣。

然后，她就看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夹着烟的手，把那一缕烟气画成了一个圆。

“这是京圈。难进难出的京圈。”

叼着烟，把眼神藏到了烟雾之中，许鑫用一种莫辩的语气说道：

“我无意和王经纪讨论所谓的京圈风气到底是谁带起来的，不管是王硕也好，其他人也罢。我指单纯说现在的性质，那就是京圈现在，等同于大半个娱乐圈，对不对？”

“嗯。”

王晶花点头承认。

“京圈对娱乐圈的影响确实是最深远的，就和西北圈……或者说西影厂影响了第五代导演那样。”

“可这种影响，同样把那所谓的“爷味儿”给带了进来。”

许鑫抽了一口烟。

喷出了好大一蓬烟气。

然后，他手一挥，挥散了所有的烟雾缭绕：

“我觉得，现阶段的京圈，已经开始走进那个名为“祛魅”的阶段了。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或许冰冰姐是无心的，但她的个人工作室，就像是一个标杆，给所有从业者，做出了一个表率。

让大家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想红，你不一定要去融入京圈，也不一定按照他们的规则，先当孙子，再去当爷……当然了，这话要继续说下去，那就太虚幻了。可就我个人而言，这套遗老遗少的氛围，我始终都不是很喜欢。”

王晶花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只能静静聆听。

“京圈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老旧、陈腐，充满了大男子主义、拜高踩低的名利场。遇到大佬，就装孙子。而遇到比自己差的，那就能当爷。并且，作为一个导演，从电影文化上来讲，我承认京圈的作品对于早期观众的思想启发性。

但……他们正在一点点的脱离群众。而但凡一门艺术只要脱离群众，那么肯定就离死不远了。我不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但至少在我这，我以后做的事情可能会更加的……出格一些。”

“……出格？”

王晶花皱起了眉头。

可许鑫似乎猜到了她想的是什么，笑着摆摆手：

“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出格。而是说……我以后身上的地域符号会越来越浓，我是西北人，那片黄土地养育了我。我喝的是黄河水，吃的是小米饭。什么仿膳老佛爷满汉全席……我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那边的人雨天打过赤脚，艳阳天唱过信天游。不从众，是我的底线……”

“……”

王晶花无言。

继续聆听。

“当然了，不是我清高。其实我还真不清高……和别人耍心眼，算计别人，获得利益……这些事情我也在做。因为按照我媳妇的话来讲，这圈子里蠢人是活不下去的。不想被人当成羊来宰杀，那就得去做一只狼。但有一点我觉得是我和其他人不同的，那就是……我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王晶花忍不住问道：

“那许导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底线。”

面对她的问题，许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却并不详细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我知道王经纪很专业，甚至能今晚坐在这……嗯，也是礼贤下士了。而经纪人的作用……照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我妻子。因为她想做的就是第一，无论是哪个方面。但从我这里讲，坦白的说……我更想做张导那样的人。以前就是，而现在，从王经纪这里听到了郎酒的事情后，更是如此……”

“……”

王晶花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没来由的有一种自己挖个坑给自己埋了的既视感。

而看到了她的表情，许鑫就乐了：

“王经纪，我媳妇说我这人耳根子软，不会拒绝人。我其实是不服的……我觉得我挺有主见的。可想来她这话总不至于在骗我。

如果说让你做了我的经纪人，可能在咱们的交情上来之后，一些东西我可能真的不会太拒绝你。

所以，虽然很感谢你抬举我，但……连张导都只是把经纪人当助理用。我虽然不如张导，但总觉得……他这么选择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而且，不瞒你说，等明天回去我就准备找他去问问，顺带还把咱俩的事情和他说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不过……”

在王晶花那逐渐出现遗憾的情绪之中，他先抑后扬的忽然话锋一转：

“我倒很希望你能和杨蜜聊聊……不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俩很合适。其实还有一层关系。就是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之所以如此清闲，其实是她在生活中承担了一种……类似过滤器一样的存在。.

把一些明知道我会拒绝的事情，干脆从根源上就给掐死了。但通过她，传到我这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我都不会拒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王晶花一愣。

接着，这话从脑子里转了几圈后，试探性的问道：

“也就是说，驱使许导偏离自己思想轨道的因素，只有她做得到？”

“她没法做到全部，但大部分时间，就像是她宠我一样，我也在宠着她。就像是这次的蒙牛代言，别说两千万了……两个亿在我面前也不算什么。但她既然开口了，想和我一起拍个广告。

她想，那我就答应。因为那是她想和我一起做的事情。但如果你是我的经纪人，你忽然找到我，说想让我拍个广告赚点钱……你猜猜我会怎么回应你？”

“……怎么回应？”

“我第一会先问你这广告能赚多少钱。然后从你那得到了两千万的数字后，我会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你……”

在王晶花那真的跟看“神经病”一样的无语目光中，许鑫笑呵呵的问道：

“两千万？那也叫钱？”

“……”

他那种语气一开口，王晶花瞬间就找到了自己接触过的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富二代们的影子了。

可偏偏……人家似乎真的有这个底气。

只是……他家到底多有钱？

一个疑惑从心头诞生。

而这时，就见许鑫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说道：

“所以，王经纪抬举我，我挺感激的。但经纪人……我真的不需要。但我觉得……就冲王经纪的这份专业性，以及圈内的地位，我媳妇应该很乐意和王经纪好好聊一聊的。不如……回到燕京咱们在聚一聚，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很乐意和王经纪交个朋友的。”

“……唉。”

听到他的话，王晶花忽然叹了口气。

因为她听出来了许鑫拒绝的话语里那份干脆。

遗憾么？

肯定是遗憾的。

因为在她看来，就这年轻的小两口……别看杨蜜在外面一片风光。

可经纪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位，才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虽然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

“不能成为许导的经纪人，还真让人遗憾……以后，看来要让蜜蜜多和许导吹吹枕边风了。”

“哈哈~”

听到这话，许鑫再次笑出了声。

因为他听出来了。

她似乎很自信能和杨蜜达成合作。

嗯……

真的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这是许鑫对她最直接的评价。

哪怕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