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为了追查他,活生生的逼死了他的老母。
而在他跟自己在太行一代成了土匪后,乡里的族正为了“正视听”,鞭挞了他的老父。
而那些帮派为了逼他回来,还抓了他的原配妻子。
切下来了三根手指,送到了河东。
张达恨隋军,恨江湖,恨着整个世道。
“统领!”
毋端儿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一会,便让我来打头阵吧!那些隋军不堪一击,我愿为先锋!定会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坚定的话语从张达口中说出,彰显着飞蛾扑火一般的无畏。
明知是必死,可他眼底却瞧不见半点恐惧。
凝视着部下的面孔,毋端儿忍不住产生了一种疑惑。
张达……到底是在恨着这个天下?
还是在后悔自己活着?
明明他在这边有着十几位姿色尚可的娇妻,无关老幼,几个孩子喊着他“爹”。
为何,他不能和其他那些人一样,给自己留条退路呢?
明明我一没有军事才能,二连自己手下的纪律都控制不住。
为何,张达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或者说……为何他每次战事,都想要做那先锋,奔赴着一场又一场危险的战事?
他到底是无畏?
还是……想要一场值得被人铭记的死亡?
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
想到这,他忍不住说道:
“阿达。”
在汉子那挺起的胸膛、沸腾的杀意中,毋端儿说道:
“此战,与平日不同……”
唰!
瞬间,毋端儿便察觉到了自己附近亲兵的目光。
那目光里满含警告。
可是他却不在乎了,继续说道:
“没了霍州天险,此战凶险至极。你确定要为先锋?”
“……?”
张达一愣。
似乎被统领的问题给问住了。
怔怔的看着对方。
看着毋端儿的眼睛。
片刻……
汉子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好像是满足。
又好像是本该如此的释然。
又像是一种……即将得偿所愿却忽露的胆怯。
复杂。
混合糅杂成了一抹苦笑。
而那一抹苦笑出现那一刻,毋端儿一怔……
就在脑子里有种后知后觉的明悟时,就见汉子拱手:
“若如此,那此战先锋便更应是我了!”
“……”
说着,他的目光没来由的落在了那些盯着他的军卒身上。
不说话,只是扫视一圈后,最后再次把目光落到了毋端儿脸上:
“不过……统领说的对。此战……确实凶险了些。我家那孩子气力未足,当亲兵上战阵亦是第一次……这次,便让他在后方学习瞻仰吧!请统领恕罪!”
“……”
在这一刻与下属似乎心意相通的毋端儿便明白了张达的意思。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点点头:
“好。”
接着,气沉丹田,声音响彻前线:
“此战,张达为先锋!”
“得令!”
带着满足的开怀笑容,应喝一声后,张达忽然翻身下了马。
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毋端儿:
“统领之恩,张达永世不忘!待此役结束……”
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下……
拱手,高举。
头颅低垂:
“定要与统领畅饮一番!”
说完,低着头,翻身上马。
回到了自己的阵线之上。
而全程,毋端儿都在沉默。
沉默中,他看到了两个人架着张达那毫无血缘干系的娃儿回到了霍州城内。
依稀还听到呼喊,呼喊着:
“爹,我不走!我要打隋军!我要赚军功……”
直到声音消失不见时,忽然……
“咚!”
隋军之中,鼓声响起。
那是代表军队集结完毕的讯号。
这场战事,要开始了!
而当鼓响那一刹那,毋端儿的耳边陡然冒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统领,还请按计划行事。另外,大统领腰间有书信一封,请观之。”
“……”
毋端儿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骑在马上,当隋军第二声鼓响起时,看着那些开始稳步上前的敌人,他才把手摸向了腰间。
束甲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兵。
而这身代表着朝中中郎将地位的铠甲,便是自己踏入坟墓前最后的衣冠。
原本,只要整齐便好。
所以他并没有去检查什么。
而现在……
从腰间抽出了一张字条,他眼里闪过了一丝讽刺。
恐怕又是那位侍郎大人的安慰之罢?
可笑。
带着这个想法,他展开了折叠的信笺。
可下一刻……他却忽然愣住了。
先是发呆,接着是眼底涌出的不可置信。
再就是狂喜。
而狂喜之后,带着那颤抖不已的纸张,便是一抹双眸通红的眼泪。
信笺上,只有三个字。
“送爹爹。”
字迹歪曲。
他离家时,大郎刚刚学会说话,二郎还未断奶。
可现在……
看着这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定是大郎所写!
送爹爹……
只有三个字。
甚至,毋端儿还想到了各种含义。
送?
为何是送?
为何单单只写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