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之人都知道,玄冰人选宇文化及在陛下龙体欠安后,就已经移步到了宫中坐镇。
但很少有人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天下第一的玄冰人仙也曾昏倒过一次。
如同陛下那般昏迷不醒。
只不过苏醒后,身体不见虚弱而已。
可那只是针对普通人。
对于整个宫中杨广的近人而言,无论是黄喜子、还是孙思邈,包括被黄喜子告知后的萧氏……
所有人都知道,玄冰人仙的修为同样在飞速退化。
虽然不知道已经倒退到何种地步,但确确实实母庸置疑的,他对于“道”的掌控,已经不比从前了。
萧氏不解。
孙思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黄喜子和国师张道玄心里却都很清楚。
只不过,不能说而已。
此刻,江都行宫怡心苑中不见半分夕岁之日的气氛,整个行宫之中今年都要勤俭度日,克己复礼,为陛下祈福。
所以今年的皇宫夕岁灯火看起来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暗澹一些。
而杨广和皇后已经移驾祖祠了。
萧氏打算彻夜念经直到初一,为陛下、江山祈福。
同时还为自己那远方谋反的子侄萧铣来洗脱罪孽。
而在这个过程中,黄喜子自然要全程陪伴,而怡心苑的主人,天下第一的宇文化及则屏退了所有仆役,就这么守在窗前,桌面上还放着一壶热茶,以及……两个杯子。
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虽然他的实力退步的厉害,可脸上的气色什么的却异常平静。
等待时并没有丝毫萎靡或者慌乱、六神无主之意。
依旧是一副儒生打扮。
可任谁看到也不敢说轻看了他。
端坐于桌前,盯着茶杯,怔怔出神。
忽然,脚步声响起。
静明道人就这么不知何时推开了房门,来到了屋内。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来晚了,还望人仙不要怪罪。”
“无妨。”
面对静明道人的客气,宇文化及虚手示意他落座后,拿起了茶壶。
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而静明道人落座后,自顾自的便说道:
“刚才我来时,大监应该也感应到了。依照他的性子,可能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找个借口脱身而来。”
“嗯。”
宇文化及点点头:
“正常,毕竟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而这次来的,又是“你”,而不是道玄,他不放心也是正常。”
“……唉。”
听到这话,静明道人脸上出现了一丝叹服之意。
“当真是可惜了一位绝世天才。以残缺之身,能到这般地步。若是周身齐全,可能你我,皆要输他一筹罢。”
“若不是入了宫,他也不会有这种机会。”
宇文化及的声音里倒没什么波澜。
天才,他见的多了。
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接着,他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很澹的血腥气。
于是问道:
“从哪来的?”
“河北。”
“噢~~~~”
听到道人的回答,他脸上露出了恍然的模样,接着问道:
“见过诸怀了?”
“见过了。”
“可有提升?”
“提升很大,龙气弥漫每多一分,他的实力便强上几分。到了这个境界,每近一步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我在离开之时,他刚趁着夕岁之日,攻破了一处地脉支点。贫道这刚举行完了祭祀,途径战场时,脚下沾了些血泥,倒是对人仙失礼了。”
“无妨……呵。”
他摇摇头一声轻笑:
“论这世间武人,你既然觉得黄喜子让你惊讶,那我倒是对诸怀刮目相看了。”
“是他那炙热如火的性子?”
“不,是他那一点胜负之心。”
宇文化及端着茶杯,看着窗外的弯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国师,莫说那千机客的榜单了。就问你,你有多久没与人交手过了?”
静明道人一愣,想了想,说道:
“还真是……许多年了啊。尤记得当年与那吴秀才一局手谈定胜负,我赢了他那《三分书卷意》后,便再也没与人交过手。已经许多年了……”
“是啊……我与诸怀一战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哈~”
宇文化及轻笑一声:
“想我年轻的时候,好勇斗狠,与陛下一同,简直是大兴城里的祸害……当时不为别的,就为了证明我比他人强而已。可那一夕悟道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那天数,那所谓的胜负追求,到我眼里反倒成了过眼云烟……这就是我佩服诸怀的地方。”
说到这,他微微摇头,面露感怀之色:
“他追求的东西,很简单。只是胜负而已……不允许他人胜过自己,也不允许自己负于他人。纵观他这一辈子,所谓的境界,无非只是失败后的卷土重来罢了。世人皆言他执着胜负,有失高手之风……可那群庸才却恰恰忘记了,习武,练炁,本就是为了分出个高下……”
他话头忽然一顿,接着面露奇怪之色。
似乎疑惑自己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