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刀剑无眼,在比武过程中重伤,甚至因此丧命的例子早就有,而且不在少数。
各家青年才俊为名为利,又或是为了其他的东西而奋力拼搏,难保不一时血气上头下死手,所以来参加万仙会武的人都有准备,默认生死状,若到时重伤或者死亡也不能叽叽歪歪,那就显得输不起了,反倒丢人现眼。
比武比武,若不全力以赴,而仅仅是点到为止的话,那只会成为三脚猫,半吊子!
面对同为仙道修士的同龄人,尚且畏畏缩缩瞻前顾后,那又有何勇气面对凶残奸恶泯灭人性的妖魔二道?
怕伤怕死?那就别来万仙大会,自己关起门来跟自家人比,亲亲爱爱和和谐谐幸幸福福嘻嘻哈哈,多好?
修真界不需要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有胆气有血气的真汉子才是未来仙道栋梁。
这便是太微仙宗掌教——鹿微的思想。
谢观林颇为推崇。
“我去!”
一道爽朗的少年音贯穿鸦雀无声的比武场。
才在隔壁比完的简秋着急忙慌的赶来,猝不及防的、六亲不认的、撞见了面目全非的一幕。
太微仙宗的长老振衣而起:“羡之!”
秦慕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瞪得,英俊的面容上血色尽褪,他怔怔的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被六品破烂贯穿的胸膛,殷红的液体宛如小溪,徐徐往下流淌。
血是他的吗?
他被一剑穿胸了?
不,不可能的……
对啊,不可能啊!台下数千的围观群众跟秦慕思想共鸣。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岂能舞刀弄剑?
一个只会鼓捣药材的大夫,岂会上阵杀敌?
不对不对,他谢岚裳是谢家的儿子啊,怎么不用幻术?
所以他还没用幻术,只凭一把六品的剑,就赢过了秦慕?
谢岚雨头重脚轻,被手下人及时扶住才没晕倒。
秦慕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直接涌出一口血来。
狼狈不堪。
“我讨回来了。”手握六品佩剑的谢岚裳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才算两清。”
秦慕听不懂:“你……”
谢岚裳猛地拔出剑,秦慕身形一晃,大股大股的鲜血流了出来。
“容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再讨点什么。”谢岚裳上下扫视他,明明端着清冷素雅的仙家气质,可说出口的话却比魑魅鬼修还要阴鸷,“比如,让你身败名裂,变成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
秦慕浑身战栗。
这个人,喜怒无常,睚眦必报。
他真的是当初在巷子口救走自己的小少年吗?
小少年霞姿月韵,霁月清风,一双清澈动人的眸子盛满了天真懵懂,率直无邪。
可现在的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你,你好阴毒,你……”
“你还要再比吗?”谢岚裳居高临下的俯瞰他,“站都站不稳了吧?”
“我是一时大意!”秦慕咬牙忍痛,他是掌教关门弟子,是太微仙宗高徒,他岂会输,岂能输!?
台下师兄弟们已经不淡定了:“秦羡之,你要是害我输一年洗衣服,我跟你没完!”
“三个月,我三个月酒钱啊!”
“秦慕,你要是给师门丢脸,我饶不了你!”
“闭嘴!”秦慕厉喝,不顾胸口血涌,大步前冲,一剑泰山压顶而下,谢岚裳提剑防守,“啪”的一声,六品佩剑粉碎。
“哥哥。”夜郁慌了一下,下意识要将含光丢上去。不料谢岚裳毫不理会断剑,左手凝结真元,照着秦慕脸上“啪”的一个耳光,又亮又脆。
打人不打脸。
秦慕被扇懵了,右脸迅速肿起来,比被一剑穿胸还要丢人数倍。
胸口的剑伤裂开,更汹涌的鲜血和更狰狞的剧痛迎上来,秦慕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谢岚裳冷笑一声,五指大张,一片两片三片花瓣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这是要施展幻术了。
太微仙宗的长老大喊一声,早就傻眼了的执法弟子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敲金钟:“比武结束,悬,悬壶门谢岚裳,胜。”
秦慕脑子嗡的一声:“长老!”
长老单手背后,摇了摇头。
再打下去,要么死,要么丢人丢到神界。
秦慕捂着胸口,愣是被气得又呕出一口血,被医修们七手八脚的抬下去。
谢岚裳呼出口气,在辛夷和青黛泪流满面的注视下下台,夜郁忙上前给他披上斗篷:“太阳快下山了,当心着凉。”
这句话如同一台大炮,轰醒了众人。
对啊,谢岚裳是个病的。
他,弱不禁风,久居病榻。
他,左手药罐,天天喝,右手绢帕,天天吐血。
所以为什么能赢过秦慕呢?
“荷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简秋深沉的问。
谢岚裳:“……”
简秋:“小郁子,你说。”
夜.贴身大太监.郁,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
简秋玩够了,捧腹大笑起来:“清荷,你啥时候变这么厉害了,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谢岚裳往前走,简秋屁颠屁颠的跟上,“说嘛说嘛!”
“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谢岚裳顿了顿,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太微仙宗克星。”
简秋一愣。
就,谢家老祖确实跟太微仙宗祖师爷不对付,不然俩人当年也不会开打了,又是三千幻界,又是一剑破一界的,打了整整五百年。
说谢家和太微仙宗有世仇的话,未免夸张。毕竟两个老家伙打来打去,最终谁也没赢谁也没输,是平局。
但若说谢观林处心积虑,试图超过太微仙宗所以有目的的专研人家门派绝学,这倒是说得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难怪你能赢过苏晓,合着是深入研究过了。”
谢岚裳知道简秋在想什么:“不是。”
他研究太微仙宗功法,不是为了更好的对付太微仙宗,以抢占修真界第一的宝座。
而是……
上辈子被剧情操控,为了帮助主角秦慕在师门牛逼轰轰,他特意去专研,去琢磨,做主角幕后的“老师”。
简秋可懒得想那么多,整颗心都沉溺在发小扬眉吐气的欢快之中,朝后面跟着的夜郁笑道:“你哥给你起了个好头,晚上你对战唐绪,有没有信心?”
唐绪,谢观林首席大弟子。
“你别给他压力。”谢岚裳立马护犊子,“尽力而为就好,宁可输了也不许受伤。”
“不会受伤。”夜郁斩钉截铁道,“也不会输。”
太微仙宗的饭菜全是素食,清汤寡水的。
因为剑修戾气重,主杀戮,吃多了血腥之物对修行不利。
谢观林觉得有道理,一边喝着萝卜汤一边寻思着,等以后也叫谢家效仿之,全体吃素。
谢岚雨在唐绪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进了屋,脸色还白着:“爹。”
谢观林瞥了他一眼,心领意会的冷哼道:“让你别去,去了不过是陪着他贻笑大方,被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的感觉好受吗?”
“啊?”谢岚雨蒙蒙的抬头,目光涣散。
“怎么了?”他对儿子这番失态的模样很不满,抬头一瞧,他的大徒弟唐绪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丑态百出了?是被人重伤,还是……”
谢家权势滔天,应该没有修士敢对谢家孩子下死手。
谢岚雨:“是重伤了,但……”
“被重伤的不是二公子。”唐绪接话道,“是秦慕。”
谢观林手一抖,汤碗“咣当”一下砸到矮几上。
“什么?”
“谢清荷赢了。”谢岚雨笨拙的比划道,“他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一剑,秦慕身上就多了个血洞,然后……”
谢观林振衣而起,因动作太大桌上碗碟被震得“叮咣”作响。
“怎么可能?”谢观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比输掉的秦慕本人还要震骇三分。
谢岚雨深有同感:“爹,千真万确,是秦慕自己技不如人,我从头看到尾,清荷是光明正大凭真本事赢的。”
“不可能。”谢观林几乎立刻矢口否认,“他几斤几两为父还不知道吗?他岂能赢过秦慕,定是用了什么小伎俩,可你却看不出来。”
谢岚雨简直没处说理。
谢观林来回渡了几步,道:“秦慕伤得很重?”
“是。”谢岚雨道,“不过肯定死不了,太微仙宗医者众多。”
这样也好,若秦慕真的死了,反倒不好交代。
那秦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