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方的科道御史听着徐开所上祭文,心头暗惊之余,也在听着徐开的祭文。
徐开在翰林院时,就与好友陆理齐名,二人都以才华横溢,文辞优长而享誉士林,因此大汉每逢国家大典,都由两人书写表、赋,文章写的花团锦簇,如今祭文言说河北士民之苦。
无疑,这必然在大汉士林之中名声赫赫。
待戴权阅罢徐开的祭文,下方群臣鸦雀无声,沉浸在徐开以文字营造的情绪中,尤其是科道言官已是面色动容,眼眶湿润。
女真禽兽行径,令人发指!
见火候差不多,贾珩趁机拱手相请,朗声道:“圣上,臣请铸英雄碑以祭告数十年来殁于王事的将校士卒英灵,使其功绩、苦难示于天下,以激励后人蹈厉奋发,勇毅前行。”
此言一出,内阁首辅杨国昌心头一惊,这分明是裹挟民意,邀买人心之举,但祭文一出,以死人压活人,只怕士林舆论要为之一改。
尤其是年轻士子,如国子监的年轻监生,这时候的舆论其实是归于士林,也就是官员预备役,而普通百姓并不掌握舆论话语权,但可以影响士林舆论。
对后者,贾珩已经吩咐锦衣府安排各路茶馆说书先生以及编排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的戏曲,在民间舆论上发力。
“允卿所奏。”崇平帝高声应着,而后,目中似有神光蕴藏,说道:“将祭文登载邸报,明发中外,翰林院另制一诰,布告天下臣民,辽东之失,虏人乱北,我大汉与女真,汉虏不两立!”
随着“汉虏不两立”,含元殿中群臣面色微变。
贾珩拱手拜谢道:“圣上隆恩浩荡,感天动地,天下军民无不感念圣德。”
下方的南安郡王面色刷地阴沉下来,圣上乾纲独断,非要支持着贾珩小儿的作战,一旦来日战争失利,他倒是要看看圣上能怎么办!
他就不信,仅仅靠着那些红毛鬼的火器,就能一下子扭转颓势。
崇平帝沉声道:“朕自承祖业以来,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唯在中兴大汉,收复旧土,而近日以来,与女真和议之言物议沸腾,甚嚣尘上,朕为大汉天子,岂能效前宋旧事苟且偷安?诸卿,靖康之耻殷鉴未远矣!”
下方一众群臣,闻听此言,低下头来,心神震动莫名。
崇平帝目光扫向下方群臣,沉声道:“如非贾子钰在南省平定虏寇之乱,生擒女真亲王,女真焉会派出使者首倡和议?如非贾子钰速定中原叛乱,女真早已趁火打劫,又焉会在关外按兵不动?如非贾子钰……而今局势方平,焉有尔等妄噪和议之势?”
下方的韩癀嘴角抽了抽,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天子这是在罗列着贾子钰的功勋吗?而且一次比一次言辞更为激烈。
贾珩在下方听着,暗道,天子用来增强气势的排比句用的很溜,只是最后明显卡顿了一下,估计是没词了。
只是天子一时情切的褒扬之语,也让他渐渐站在了一众大汉文臣的对立面,当然有没有这般,他已经与齐浙两党事实上形成对立。
崇平帝说着,面色沉静地看向下方无言以对的大汉群臣,说道:“永宁侯生擒女真亲王,槛送京师,女真亲王现在何处,朕要亲自讯问。”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多铎已被押赴至宫门之外,等候圣上传召。”
天子果然是等着这一出重头戏,露脸的重头戏,等会儿他要控制着,别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将多铎押上殿来,朕要亲自讯问!”崇平帝沉声说道。
此刻,内阁群臣以及在场的官员面色都是微微一变,心头惊疑不定。
而随着时间过去,外间传来铁链和镣铐“哗啦啦”的声音,一个身形高大,蓬头垢面的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押送下来到含元殿中,其人故意昂首挺胸,目光睥睨四方。
两侧的大汉文武群臣纷纷不由自主投去瞩视目光,闻到那衣衫褴褛的青年身上的臭味,纷纷掩鼻皱眉。
多铎此刻看向大汉群臣,冷笑一声,然后猛然看向那坐在金銮椅上的中年帝王。
“天子面前,还不跪下谢罪!”这时,礼科给事中胡翼沉喝道。
其他大汉科道御史也纷纷怒目而视,纷纷喝道。
没办法,总不能让一帮上了年纪的内阁阁臣、六部侍郎做这些。
这时,多铎却仰天大笑,旁若无人,声震屋瓦:“哈哈,哈哈……”
然后,凶戾目光投向脸色不悦的崇平帝,道:“我未见天子,而只见一……”
忽而这时,多铎话还未说完,忽觉眼前黑影一闪,见得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从一侧扇来,只觉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脸上传来,而后只觉腿弯处涌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噗通”一声,多铎当即跪将下来,目光几欲喷火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圣上面前,竟敢如此放肆?”贾珩沉喝一声,言辞铿锵说道:“我朝已绝与女真议和之声,多铎,你的末路到了!”
没办法,他必须打断多铎的表演,如果让多铎蔑视圣躬,天子颜面无光,那他最终就要背黑锅。
至于最后一句则是刺激多铎,可以骂,但只能骂一点点,不能骂多了。
最好是骂大汉群臣,骂醒这些持和议之声的群臣。
此刻,南安郡王此刻看向那猝然发难得少年,目光冷意涌动。
以往柳芳等人屡次遭这小儿排挤,他原还不觉得小儿骄横猖狂,如今不过立下微不足道之功,却愈发目中无人。
其实,当初贾珩与柳芳冲突之时,刚刚在大汉武勋中崭露头角,并未威胁到南安郡王的势力范围,所以还能坐看风云。
但随着时间过去,随着贾珩把持京营大权,又在军机处话语权日盛,南安郡王觉得的权力受到了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