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海州、盖州诸卫,正如贾珩所言,开始在城墙上浇注大量水,构建了几座冰城。
来自江南的水师将校士卒与河北边军,近十万之数,开始在辽东过冬。
此刻,盛京,宫苑——
天穹团团铅云低压而下,可见浓郁翻滚,微冷的寒风吹拂而过,房屋上的琉璃瓦就发出阵阵呜呜之声。
多尔衮身形雄壮、挺拔,因为多日的担忧、焦虑,原本威严、肃重的面容上,赫然憔悴无比,颌下更是胡子拉碴。
此刻,多尔衮眼圈已经见着乌青发黑,声音沙哑、粗粝,问道:“英亲王的兵马到哪儿了?”
随着盖州卫、海州卫陷于汉廷之手,兵锋之芒刺到盛京,多尔衮只觉阵阵压力扑面而来。
贾珩所设想的,以两卫为钉子,明年开春大举进兵的平辽策略,自然也被多尔衮以及范宪斗所预料到。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赶汉人下海,收复两卫失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内监小心翼翼,面色微顿,轻声说道:“王爷,英亲王此刻已经到了辽阳。”
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如铁,低声道:“召集八旗王公大臣至显德殿,本王要商议国事。”
内监应了一声,然后神色匆匆去了。
这会儿,外间内监来报,皇太后来了。
此刻,皇太后——也就是庄妃,此刻一袭刺绣着鸾凤的华美衣裙,满头珠翠,那张端庄华美的玉颜,娇媚犹似春花,纤纤十指上带着满人的指套,以示贵人不用劳作。
“十四弟。”庄妃迈着丰腴款款的步子,行至近前,朝着多尔衮柔声唤道。
多尔衮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说道:“皇嫂,你来了。”
庄妃柔声道:“十四弟,我给你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天冷了,你喝一点儿,暖暖身子。”
多尔衮摆了摆手,说道:“皇嫂,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他能有什么胃口?如今国事缠身,已经是焦头烂额。
庄妃见此,柳叶黛眉弯弯,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宽慰说道:“十四弟,国事虽艰,但也需慢慢梳理才是,你也不可操劳过度了。”
难道是得了她的身子以后,已经开始腻了她了?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庄妃又掐灭了这等小儿女的心思。
如今大敌当前,十四弟夜不能寐,的确让人担忧不胜。
多尔衮柔声说道:“等会儿还要召见大臣,皇嫂先歇歇吧。”
庄妃容色微微,又再次劝说道:“十四弟,吃一点儿吧。”
说着,转过身来,拿起手里的青花瓷大汤匙,给碗里盛着稀粥。
多尔衮见此,也只能由着庄妃操持,闭目养神,思忖着满清的应对之策。
过了一会儿,内监来唤,满清一众王公大臣已经前往显德殿相候。
多尔衮吃了两口粥,也不多言,离了内书房,向着显德殿而去。
显德殿
此刻,女真众王公大臣已经在殿中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满达海、硕塞以及其他小一辈的瓦克达,此外就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汉臣汉将也俱在殿中。
孙绍祖自也在汉将班列之中,一双阴沉的眸子机灵地看向殿中的众人。
因为,先前山海关之战以后,曹变蛟因手下兵力不足,再加上天气转冷,并没有继续在追赶郑亲王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
满清王室从当初的人才济济,已经渐成凋零之态。
多尔衮坐在殿中,看着下方的一众王公大臣,面上也有几许难过。
这种青黄不接的景象,多尔衮自是能够感受到。
事实上,如果是在平行时空的满清入关,顺治亲政,那时候名将凋零也就罢了,毕竟天下已定大半,但现在正是与汉廷对峙,放眼朝野望去,却渐渐无可用之人。
这如何不让多尔衮感到忧惧不胜。
他作为掌舵之人,如果满清灭亡,自己就要成为爱新觉罗一族的罪人。
多尔衮默然片刻,开口道:“诸卿,想来已经知晓汉军进兵之势,现有何破敌之策?”
满达海这位礼亲王代善一脉的藩王,当先出得班列,拱手道:“摄政王,我先前就说不宜出兵朝鲜,如今果有此败。”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黑,只觉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这种田丰行为,显然让多尔衮心头恼怒不胜,但此刻女真已经人才凋零,多尔衮也不可能发作起来,只是暗暗忍住这一口恶气。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无些微益处。”郑亲王济尔哈朗沉声说着,在一旁为多尔衮解着围。
满达海身的和硕承泽郡王硕塞,皱了皱眉,高声道:“现在汉廷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如果不全力驱逐汉人,我们就有亡国之危,如今的确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这位皇太极的亲生儿子,后来的庄亲王,执掌大清兵部、宗人府,虽然年轻,但已经展现出一些军事天赋。
先前,就是硕塞与勒克德浑,一同打退河北提督康鸿的前锋兵马。
代善之孙勒克德浑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啊,七叔,这谁也没有想到。”
满达海面色淡漠,冷哼一声,并无再行出言。
当初如果听他一句,不贸然征讨朝鲜,岂会有今日之局面崩坏?
现在看看大清,还能再战吗?
而满达海之言一出,在场一众女真高层文武大臣,面色都是有些凝重起来,心头宛如蒙上一层厚厚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