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过了两年,秦青和周琳琳合伙开办的公司已经快要上市。新发布的游戏获得了巨大成功,庆功宴就在今天晚上举行。
周琳琳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西装,站在舞台上为各位同事和来宾进行演讲。自从秦青剪掉了她的长发,她就一直保持着那天晚上的短发造型。
就在那天晚上,她找回了尊严,找回了自己,还得到了一顶缀满鲜花的皇冠。
此时此刻,她的父母坐在台下,用骄傲的目光看着她。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死对头周雨柔也坐在台下,用嫉妒发红的眼睛看着她,对她来说也无关痛痒。
只有秦青,只有站在角落里,捧着一束花,用温柔和赞许的目光看着她的秦青,才能让她体会到成功时刻的喜悦。
“……最后,我要感谢我最重要的伙伴秦青,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谢谢你的陪伴,一路走来,你辛苦了。”周琳琳朝站在台下阴暗角落里的秦青伸出手。
于是秦青便走上台,把一束绢纸做成的假花送过去。别人都喜欢送鲜切花,唯独他与众不同。
周琳琳捧住假花似模似样地闻了一闻,开玩笑地道了一句好香。可是,被秦青抱入怀里时,她却觉得这人比世界上最美的花还要芬芳。
坐在礼堂里的人开始鼓掌,由缓慢到热烈。
周雨柔一边不情不愿地鼓掌,一边红着脸颊看向坐在前排中心位置的高大男人。
两年时间可以怎样无情地改变一个人?
以往的周雨柔从不认为时间能对仓洺做些什么。那个人在她心里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可是现在,这座山崩塌了。不,他甚至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坚硬的短发留成了自然随性的中发,抹了啫喱,抓成风流倜傥的模样。他每天都穿着复古奢华的三件套西装,审阅文件时会戴上无框眼镜,遮住自己极具侵略性的俊美脸庞。
他不再不苟言笑,也不再沉默寡言。他可以侃侃而谈,也可以绵里藏针,虚与委蛇,而这些事,都是曾经的他最为厌恶的!
直到现在,周雨柔还记得徐逸之死去的三个月后,她第一次见到仓洺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徐逸之!
为什么?他明明是那么孤高冷傲的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也不为过!
为什么他要舍弃自己。
直到看见秦青……
直到看见仓洺用徐逸之的方式去接近那个人,照顾那个人,周雨柔才渐渐明白过来……
那么孤傲的仓洺,竟然为了秦青在模仿一个已死去的人!徐逸之一直有人记得,可是谁来记得仓洺呢?他已经丢掉了他自己!
周雨柔捂住通红的眼,在热烈的掌声里,在阴影的笼罩下,悲哀地低泣。
可是被她凝视的那个人却一直仰着头,沉默而又无比温柔地注视着舞台上的秦青。
掌声已经熄灭,唯独他还在一下一下轻轻拍手,无疑他是最骄傲,最喜悦的。
“呵,秦青你配吗?你配得到这份爱吗?你找谁不好,偏要找仓洺当替身?”周雨柔用怨毒的目光看向台上的秦青。
秦青伴着周琳琳走下来,立刻有一群人围拢过去,喜笑颜开地说着恭维话。
秦青举起胳膊,冲仓洺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仓洺默默点头,然后便离开了礼堂。当秦青需要的时候,他可以随时都在。当秦青不需要的时候,他也能无言地走开。
周雨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仓惶起身,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仓总,仓总!”
庆功宴在北方一座大都市召开,此时正值寒冬,外面下着大雪。周雨柔穿着露肩小礼服,奔跑在鹅毛大雪中,嗓音被冻地发颤。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行走在纯白的雪地里。他没有回头,仿佛未曾听见身后焦急的脚步和微微颤抖的呼唤。
几名保镖围拢过来,想要抓住周雨柔。
“仓总,我是秦青的妹妹!”周雨柔不得不打出秦青的招牌。
然后她便无比痛心的发现,大步前行的仓洺竟然只是因为偶尔被提及的一个名字,驻足了下来。秦青之于他,便是这样的存在。他停停走走,流连尘世,只为了这么一个人。
仓洺回过头,冷漠的目光扫过来。
周雨柔鼓起勇气大声喊道:“仓总,我喜欢你!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秦青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徐逸之。我求你放弃他吧,我求你把自己找回来!你不用模仿任何人,你本身就值得被爱!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你不要忘了自己好不好?”
周雨柔跪坐在纷纷大雪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太心疼了。秦青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仓洺?
仓洺冷漠的目光依然没变。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才用钟鼓般浑厚的嗓音说道:“在我心里,秦青也是最好的。”
话落,他转过身,继续朝皑皑白雪里走去。纷纷扬扬的纯白雪絮,几乎快要吞噬他的背影。
他在消失。
他在一点一点地失去他自己。
周雨柔真真切切地爱着仓洺,所以她才能体悟到仓洺的这句话是何等的沉重,又是何等的不可转圜。就像她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仓洺也一样。
周雨柔狠狠捶打雪地,发出了愤怒的嘶喊。
在这尖锐的喊声里,一道轻柔的呼唤绕过片片雪絮,不甚清晰地响起:“仓洺。”
喊声就在周雨柔背后,可她一点儿也没听见。
然而已走出很远的仓洺,却在此时回过头,冰冷的脸庞宛如冬雪消融,乍然露出一抹柔情满溢的微笑。
“冷吗?快过来。”他朝周雨柔的方向伸出手,一句简短的话却夹带着浓浓的关怀和深深的担忧。
周雨柔愣了愣,然后便着魔一般站起来,露出梦幻的笑容。
一道修长的身影越过她,大步迎向仓洺。那是秦青,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洒了满身浓郁的香水,让这空无寒冷的夜,带上了一丝尘世的浊气。
周雨柔认为那是浊气,污秽得厉害。
可是在仓洺看来,这馥郁浓甜的馨香,这温热柔韧的身体,却是最绮璇美丽的风景。
他摘掉黑色皮质手套,用自己热乎乎的手牵住了秦青冰冷的手,然后又把雨伞全部偏向秦青,叫雪花落在自己肩头。
“好好打伞。”秦青把雨伞推过去一些,沙哑的嗓音里藏着许多酸涩难言的情绪。
周雨柔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是时候结束了。
两人肩并肩地走了很久,地上的雪越来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