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先谢了赏,而后回道:“还没呢,行李早收拾好了,船也定下。只是老爷听说二舅爷从龙进京,不好这个时候动身,说要等会了二舅爷再南下。”
王琪闻言笑道:“这不是正主到了,快去通传。”
这老仆亦是张家带进京的老人,闻言忙望向道痴。张家进京前,道痴也去过张家几遭,老仆亦是见过的。见眼前清俊少年确实眉眼之间有几分相熟,忙告罪道:“是小老儿眼拙,七爷与二舅爷快进,小人这就去通禀。”
说话间,老仆引两人进了院子,转过影壁,到院子里,便走到东厢门口,高声唤道:“老爷,王家七爷与二舅爷来了。”
张家只是两进院子,有人叩门,前院厢房里本听得真切。
只是张老爷拿了本游记,看的入迷之处,两耳不闻窗外事,才没有留意。眼下被老仆高声唤过,才醒过神,起身出来见客。
他本洒脱随性之人,为了姻亲晚辈延迟出京,也不是对道痴这个“天子伴读”有什么企图想要沾光巴结,不过是看重长媳,愿意在亲家面前给长媳脸上。
在道痴与王琪面前,张老爷的待人接物还是昔日情形,并没有刻意亲近热络。
道痴与王琪这几日见惯各种“亲切。”见张老爷如此心下少不得又多了几分敬重。
张老爷与王琪寒暄两句,便道:“你姐夫与三郎去新宅,眼下并不在家里。三郎帮你置了大宅,虽是好心,可京城居、大不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亲家老太太品性高洁,若是要老人家安心进京养老,不可过于靡费。”
这般直言教导,听着虽不婉转,可却是真情实意。
道痴站起听了感ji道:“小侄谢过世叔教诲。”
张老爷对道痴印象本就颇佳,眼下见他成了从龙之属,依旧恭谨谦逊,并无得意张扬之杰,满意地点点头,道:“有你这个孙子,亲家老太太是有晚福之人。”
王琪在旁听了,笑道:“表叔,叔祖母现下就沾了二郎的光了。”
张老爷望向王琪道:“哦?从何说起?”
王琪从怀中掏出那封诰赠卷轴,递给张老爷道:“表叔,皇上加恩,族叔、族婶得了封赠,叔祖母成了五品太宜人。”
张老爷双手接了,郑重展开,看着看着,面上已经忍不住带了ji动。
他放下卷轴,看向道痴,道:“二郎舞勺之年,便能为长辈先人赚得这份殊荣,甚好,甚好。你父母泉下有知,亦会欣慰不已!”
道痴听了,有些不好意恩,讪讪道:“不过是侥天之幸,并非小侄之功,小侄羞愧。”
张老爷摇头道:“时也,命也。二郎聪敏不俗,前程可期,却因少父兄扶持,仕途上总有些艰难。如今借着东风,将来前程少了波折,也是二郎时运到了,无需妄自菲薄。且要记得分寸,勿要行被厌弃之举,忠诚勤勉,方是稳妥。”
世间本无公平,官场之上尤甚。
真正官场得意之人,又有几个没有靠山助力的。到了道痴这里,只是靠山比旁人更硬些。可是君臣之谊,又哪里比得上家族血脉相系。亲人之间有包容爱护,做了错事也能得到谅解;帝王的荣宠却虚无缥缈,不可掌握,又关乎生死。
这又是一番忠告。
道痴的长辈不少,张老爷并不算亲近的,可这两次三番地真心告诫,却说到道痴心中。
张老爷不过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又是这般通透的性子,道痴感ji之余,不由有些意动,斟酌道:“朝廷用人,三途并用。若有机会,世叔可想过要出仕?”
三途除了科举,还有举荐与恩荫。
张老爷无心应试,恩荫又谈不上,剩下的就只有举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