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外甥的“洗三礼”、“满月礼”、“百日礼”、“抓周礼”,道痴这个舅舅都没有落下,可眼下到底是甥舅初见,表礼还是要预备的。
他荷包里早放了一枚一寸长、半寸宽的羊脂玉平安无事牌,摸了出来,放在元郎怀里。又抓了两个银锞子,赏了奶娘。
顺娘见那玉佩细腻光滑,不是俗物,道:“这好东西,给他倒是可惜了,二郎自己留着带。”
道痴道:“若不是好东西,也不给外甥。”
骨肉团聚是喜事,可见元郎的长相,他心里沉甸甸的。王宁氏进京后,两家总要亲热,见到这样的元郎,老人家是喜是悲?
不管悲喜,对于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不停地伤感逝去的亲人,都太残忍。
小孩子最是敏感,道痴这一沉思,元郎脸上便露出几分怯意,扭着身子,对着顺娘伸胳膊。
顺娘看了道痴两眼,脸上的笑淡了,起身接了孩子,哄了两句,吩咐奶娘抱下去。
见孩子出去,顺娘蹙眉,道:“母亲生前提提过长兄肖舅,二郎既见了大舅舅,是不是猜出来了?”
道痴点点头,道:“元郎长得好,只是不知祖母见了会如何?”
王琪见气氛有异,姊弟两个说的话也听不明白,不免有些着急,道:“什么猜不猜的?什么意思?外甥这般清俊,叔祖母见了只有爱的,还能有什么?”
顺娘不知不觉红了眼圈,低声道:“七郎,元郎肖舅。”
王琪笑道:“外甥肖舅有什么稀奇,十个外甥里有五个……”说着,觉得不对劲,忙收了话,有些讪讪道:“是像大族兄么?这……这……这也不是坏事,叔祖母见了元郎,只有更心疼的……”
孩子已经长成这样,就算担心也没有什么用。
顺娘与王宁氏祖孙相依为命,最是孝顺不过。道痴怎么忍心让她为难,忙开口道:“七哥说的对,祖母这两年越发爱说古,时而想起父亲与兄长都好一阵感伤。等进了京,见了元郎,连带着对兄长的念想也放在元郎身上,对老人家来说也是好事。”
“是好事?”顺娘有些迟疑。
道痴笃定道:“自然。含饴弄孙,祖母将心思都放在小辈上,就顾不得感伤了。”
顺娘眉头微微舒展,道:“我虽日夜盼着祖母进京,可每每对着元郎,心里也没底……兄长去的时候,祖母痛不欲生,若不是放下不下我,怕是也要跟着去了……若是因元郎的缘故,引得祖母难过,就是我的不孝。”
道痴道:“逝者已矣。有元郎,还有姐姐的小外甥,祖母欢喜还来不及,又哪里有功夫感伤?”
姊弟俩虽相差四岁,可顺娘想来宾服这个弟弟,听了道痴的话,心中那些隐忧也去了,脸上露出期待,欢欢喜喜地弟弟问起祖母进京之事。
王琪在旁,手中举着茶杯送到嘴边,低头掩饰自己的异状。
道痴之前的迟疑,顺娘的担忧,无意不说明一件事。就是担心王宁氏见了这肖舅的曾长外孙,思念亡者,身体受不住。
他外家虽不是四姓人家,也是安陆城里的书香门第。可是他同外家却关系淡薄得不行,除了逢年过节必去的日子,他从来不登舅家门。
起因就是他小时去外家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时,两个老人都不算亲热,舅舅、舅母们神色也异常。加上他在家里时,曾听下人闲言碎语,言及他命硬克父母之类的。他心中就生疑,以为外家嫌弃他,再也不肯随意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