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试探自己呢?
“余老师,你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孔明予跟你说了什么?”
沈芒是何等聪明的人。最近江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情侣被杀案,他也有所耳闻,知道警方调查的时候,说不定会调出那天在公交车上的监控,于是就多留了个心眼。
他知道这几天孔明予一定会找机会联系余弦,便让保镖盯着他。
孔明予去过警局,再去见的余弦。现在余弦一来他家,就先翻他的衣柜,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余弦不想把孔明予扯进这件事情,他咬了咬下唇,避开沈芒的目光。
“他没有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想起来的。那天在公车上的人,真的是你?”
沈芒看着透明镜框后那双带着畏惧和忐忑的眼睛,心底某种恶劣的破坏欲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是我。”
从沈芒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那种冲击力完全是不一样的。余弦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唇,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余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你。上次跳伞的时候,我从飞机上跳下去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吧?”
余弦的手指按在身后的衣柜上,他浓密的眼睫颤了颤,轻点了一下头。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确切的说,我是沈芒,但不是过去的那个沈芒,因为我重生了。”
他竟然是重生的?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余弦的脑中炸响,以前心里的那些疑惑慢慢的找到了缘由。
难怪,这个沈芒的性格跟原书里他有印象的那个主角受完全不一样,难怪这个世界的剧情跟原书完全脱轨……
“余老师,其实你也不是原本的余弦,对吧?”
青年漂亮深邃的眼睛看着他,那道锐利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事已至此,余弦也没有必要隐瞒他,点了点头。
“我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原本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某一天忽然就穿进了这具同名同姓的躯体。”
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说出来后,余弦反而吐了口气,他并不在乎沈芒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反正对方是一个重生的人,而他是一个穿书者,在某些方面,他们也算同病相怜,不是吗?
说完话,余弦抬起头看着沈芒,他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点震惊或者诧异的神情,可面容精致的青年神情却无比平静。
“你早就看出来了?”
是了,他怎么能忘了,沈芒既然重生过,就应该知道这本书里的余弦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性格大变,对方自然察觉到了异常。
“在公车上,也是为了试探我,想知道我的改变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换了一个灵魂,对吗?”
余弦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眼睛更是又黑又亮,隐约燃着怒火。
“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用那种龌龊的手段。那根本不像你。”
沈芒着迷的欣赏着他像黑曜石一样耀眼的双眸,这双眼睛因为怒火而微微发红后,显得更诱人了。
“用那样的手段不像我,那余老师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靠在余弦的耳边,呼出的鼻息温热。乍一看,两人就像是情人在一起耳鬓厮磨。
余弦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沈芒轻笑了声。光明磊落这四个字,跟他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恐怕要让余老师失望了,上一世的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像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一样,任人摆布。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那些缠在我身边的男人实在让我厌烦,我觉得他们都很恶心,这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我也觉得无比恶心。”
他跟余弦看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完全是不一样的。余弦一开始对这儿抱着警惕和怀疑,但真正交到朋友后会慢慢放下戒心,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可沈芒却并不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始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嘲弄的姿态,俯视着这里的芸芸众生,就算他伪装得再好,他心底对这个地方也是不屑一顾的。
也因此,对于上一世那些跟他有纠葛的人,他更是格外厌烦。
余弦没想到,沈芒竟然是抱着这样一种厌世的态度在活着。
可他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被无数人喜爱和追捧。他应该集所有美好的品德于一身。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才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知好歹?”大概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青年讽刺的笑了一声。
他忽然抓住余弦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处。感受到温热的肌肤触感,余弦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他按得更紧。
“这里……有一道疤。”
他抓着余弦的手往下,果然,余弦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在灯光下,那块深红色的伤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上次他给沈芒擦拭身体的时候,对方坐在轮椅上,他并没有擦到他后腰的部位,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一块伤疤。
“这是我九岁的时候,被我舅舅给弄伤的。那个时候我妈带着我,因为找不到工作,只能在舅舅家借住。那个男人酗酒,家暴,跟妻子离了婚,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回来,抽出他的皮带,让我跪在他腿间,用嘴……”
沈芒顿了顿,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浓密的阴影,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余弦敏锐的听出来什么,他心中一紧,追问道,“然后呢?”
沈芒轻蔑的一笑,“然后我就用烟灰缸砸了他的头,他暴怒之下,一脚踹在我的腰上,又用脚尖狠狠碾了好几下。如果不是我妈上晚班回来,我现在应该不会站在这里了。”
余弦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声色,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剜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青年的童年这样悲惨。他以为他这样的长相,应该是被人呵护在手心,受尽宠爱的。
只是他忘了,沈芒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母亲的家境并不好,他长了这样一张精致美丽,雌雄莫辨的脸,身边除了母亲又没有其他人庇护,从小到大会被多少男人觊觎,又有多少变态向他伸出过魔爪?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这些事,抱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沈芒静静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