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发了?”陈虹女士问。
“嗯。”老杭同志点头,“给你打个电话,晚点忙起来可能就接不到电话了,这段时间不忙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休息什么啊,不是都说要去京城嘛,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得去杭玥那里,她前段时间还说快要进入奥运周期的原因,队里给的压力太大了,我得去去陪陪她。”
“嗯,奥运会是挺难熬的,她现在还是主力,金牌压力下来不是一般的大,你还要注意她别过度训练有什么暗伤,陪她多聊聊天。”
“行嘞,来,让我看看小峰,他在你身边儿吧?”
杭峰接过了电话,不知道怎么的心思就转到了“他父母感情真好。”
父母两人其实并不常在一起,一个冬季项目一个夏季项目,进入赛季后都是各忙各的,一带集训和比赛,可能就一个来月见不上面。
但两人还是共同抚育出了三个出色的孩子,而且见了面吵归吵,却会背着他们出去吃火锅喝小酒,然后晚上就不回来了。
他的父母将成年人的从容和浪漫,责任和感情,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传递给了他们的孩子们。
杭峰是相信爱情的。
也相信自己未来生活的美满。
所以这大概是他没有急着寻找感情的一部分原因。
他觉得自己合适的时候,一定会遇见那个最好的她。
杭峰和母亲聊了一会儿,简终于推着行李下楼了。
看着穿的跟着模特似的简,杭峰大概是突然被“撬”开的那一点“感情的阀门”,让他想到自己的那位前师母好像在滑板速降巡回赛的后半程就再没看见了。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被挨了一巴掌不说,还送了他价值不菲的全套运动设备,然后就消失了?
总觉得有点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他们三人踏出大门的时候,天色正微微的亮,楼宇枝叶的间隙可以看见海平线上跳起的金色太阳,正在将半边的天空缓缓点亮。
在他们身后,前台的小姐姐们骤然脱力,趴在服务台后面长出一口气。
即便是这么早,路上也是有人的。
有人会在马路上晨跑,也有一大早就出摊的生意人,但更多的还是在沙滩上赶海的游客,带着老人和孩子,即便今天不是涨潮日,依旧不能阻挡他们对大海的探索。
行李箱的光轮在地上滚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了国家冲浪队的大门。
他们今天要在国家队用早餐,国家队的早餐自然是极好,即便只有八个人这么早用餐,餐厅的大厨还是早早地发了面,给他们包了新鲜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出门饺子回家面”,国家队也是非常讲究传统的习俗。
这次出国打“世青赛”,其实一共是七个名额。
老杭同志是领队,还有一个国家队的教练,以及一名专门负责后勤的“部长”,加上两男两女四个队员,就是这次出征的全部。
所以简是自费,以杭峰个人教练的名义跟着一起出发。
当然钱是不会让简掏的,别说杭家完全供得起简的出行,国家极限协会也会给简补助,他自己钱还多的都花不完呢。
简其实也很新鲜。
向来喜欢单打独斗的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国家队组织的比赛队伍里,看着队里几个孩子笑,问:“紧张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看着简的目光都很亮。
简虽然从不在常规赛场上混,但他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冲浪选手,这几天带杭峰训练,在讲述自己在澳洲冲浪经历的时候,其他人也会听上很久。
要用何洲的话说,听简讲故事可比听王老师上课有用多了。
简在那个国家很深入地生活过,那边可以滑雪,也可以冲浪,时节和亚欧大陆完全相反,用他的话说,冬季去澳洲冲浪实在太过瘾了!
他了解过那边的文化背景,还有一些土著朋友,他还会说一些已经快要消失的澳洲语言。当然,在他心里澳洲就是冲浪的天堂!
也是几乎所有极限冲浪爱好者的天堂!
那里有很优质的浪,浪区很多,尤其是塔斯海滩闻名世界的冷水波,能够相对稳定制造出十米高的巨浪,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最爱的地方。
伊瑞克·瑞贝尔征服15米巨浪的记录,就是在塔斯海滩创造的。
如今澳洲斯塔海滩、夏威威的大白鲨海滩和葡国的月亮湾是冲浪极限挑战赛最主要的三个举办点。
“x-games”冲浪大赛组对这个赛场的考核要求就是能不能达到最少20英尺的浪,今年的“巨浪极限挑战赛”也定在澳洲。
简结合自己的经历,深入到风土人情的讲述,非常吸引人。
但就是有点要求英语水平。
简来华国大半年了,依旧是英语加少量华语的语言方式,杭峰觉得他要是去港市生活,应该很合拍。
因为时间从容,早饭时间简又聊到了自己在夏威威大白鲨海滩另外一段冲浪点的经历:“……那里的浪虽然多是25英尺左右,但以盛产管道波而闻名,从管道里穿过去的时候,身后砸下来的浪又厚又硬足以将我这样的壮汉砸到昏迷,但它所带来的推动力也尤其的强烈,比你滑冷水波,从高处落下还要快,像坐火箭。其实这样想要失去平衡也很难,除非你突然忘记了什么叫做平衡。
我有一次就是这样,那一天我已经冲了太多次的浪,骑摩托艇的小伙子都开始不耐烦的想要找我结账。要知道他可是按照次数收取薪水,我给的薪水并不低。但那天鬼使神差的,我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滑,我就去了。
那一次的翻船经历让我毕生难忘,我差一点就死在那里。我的肩膀撞上了珊瑚,胸口的气呛了出来,还有血在流。
我分不清天上地下的胡乱游,很幸运我选择的向上的方向,一股水流将我送到海面,终于在窒息前吸入了一口空气。
我看着天空流下泪,庆幸自己还活着。”
就像一场传奇的大冒险,所有人都听的如痴如醉,包括老杭同志和教练们,就连隔壁桌上摘葱的厨师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的忘乎所以。
杭峰稍微有点分神,想说国家队的招工标准真高,厨师大叔的英语听力怕是都过级了吧?
何洲听的眼睛里都是星星,说:“那之后呢?这样可怕的经历,是不是就是您后来不再从事极限运动的原因。”
简笑了:“那一年我才21岁,差点死掉让我很生气,我选择的是再一次的去挑战,直到我觉得管道波变得无聊为止。然后我去找更多的乐子,那些在你们看来惊天动地的挑战,都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去征服的高峰。
我大概就是那种如果不让我去挑战征服,即便活着也犹如死去的性格吧。”
简笑着笑着,笑容逐渐变得落寞:“但我不是一个能够承担太多责任的人,尤其是那些跟着我的脚步去冒险,却因此深埋地下的人越来越多后,我突然发现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如果我继续挑战下去,是不是会有更多人因此闭上眼,可能是孩子,可能是女性,当然可能是有着无限前途的极限运动员。
我并不想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我真的会非常的惋惜,非常的难过。”
话题突然就沉了下来,变得不再适合出征前的少男少女们听,老杭同志搭上简的肩膀拍了拍他,然后第一个起身说道:“好了,都回去收拾行李了,20分钟后在大门口集合。”
大家都离开后,餐厅里又剩下杭峰、他父亲和简三个人。
简还没有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他还在说:“这也是我最后加入“x-games”的原因。我开始致力于有秩序的极限运动,希望在财团的资金力量下,能够给极限运动带来最大的安全保障。
可惜我低估了财阀的贪婪,他们一边举办有序的比赛,一边出资赞助那些像我曾经一样疯狂的年轻人,给与他们名利和财富,让他们去挑战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也是我近几年不再担任裁判的原因之一。”
老杭同志听完表示理解,但却说:“可我觉得你继续担任裁判能够做的的更多,离开只是逃避,你应该做的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吸引更多极限运动员加入到有序的良性的赛场上。”
简听进去了,但他耸了一下肩,表情突然又变得有点无赖:“都这样了,我也回不去了,反正现在我的兴趣是杭峰。”
简说:“我毕竟老了,是上个年代的老家伙。这个时代需要新的领导者。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以极限赛场的方式,走到第一名,号召力可比我强多了。而那个人,我希望是你的儿子。”
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小儿子很好,大小儿子一起,就更好。”
“……”老杭同志哑然失笑,“你这算盘打得很好啊,连老大都盯上了?”
简摆手:“老大的领域我可不懂,那种团体赛和我天生犯冲,但我看好他,而且团体赛的号召力比个人赛更强。”
“第一次进季后赛,路还远着呢。”
“不不不,你应该对他充满期待,华国的老派家长就是这一点不好,吝啬于在其他人面前夸奖自己的孩子,可夸奖本身就是正能量的一种传递,会给人更强大的力量……”
聊起杭阳,话题开始变得轻松,两个人从赛场聊到带孩子,简还和老杭同志认真分析了一下他们和大儿子关系不好的原因。
杭峰就在旁边笑着听,看着长辈们激动争执到脸红脖子粗,二十分钟也转眼就过去了。
集合。
训话。
上车。
再到机场准备登机。
常规赛场的第一枪,终于要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