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形容鹤见春冷,看似好相与实际难接近。
如果用动物形容,他像一只高傲的猫,昂首挺胸,毛茸茸的尾巴尖却系着颗小铃铛,总是无意吸引着诸多目光。
某些时刻虎杖悠仁被那双眼睛流露的情绪而牵动,总以为他们是同类。
为什么躲他?
真是莫名其妙!
他握紧拳头,在同学的关心下艰难地笑了笑。
以鹤见春的性格绝不会主动找他,虎杖悠仁不再迟疑,下学后扒开人群找,最后将人抵在焚烧区的墙上。
刚入夏,蝉鸣还没有撕心底里的疯叫,天色尚早,焚烧区却幽静至极。他们面对面站着,而再走两百米就是教学楼的侧门了。
虎杖悠仁梗着脖子,盯着他不说话,最后是鹤见春打破沉默。
“手。”
国三受的伤至今没好,有时候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吃到一半鹤见春会突然停下来休息,等稍缓后再抬手,只是筷子在空中抖出残影,但他面无表情,于是到嘴边的关心便吞进了肚里。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明白弄疼他了虎杖悠仁松开手,脸色谈不上好,“为什么躲我?”
“没有躲。”将地上的垃圾扔进焚烧炉,竹内春转身要走。
“鹤见春!”怕他又躲起来,虎杖悠仁猛地拽住他。
力气很大,竹内春被迫后仰,匆忙站稳后只觉腕部一阵锥心的疼,他极力克制着情绪,神情冷淡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张脸哪怕再冷也是好看的。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国三那个冬天,鹤见春被人扇了耳光,却笑着说他是故意的。
此刻诸多厌弃堆积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虎杖悠仁抖着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转学的事?”
“你不也没提过退社吗?”
“我——”
“松手。”
他显然不想听他说话,虎杖悠仁拧紧眉头,无意将人抵在墙上,腿与腿交叠,鹤见春显然挣脱不开,满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滚开!”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滚!”
“鹤见春!”
竹内春猛地推开他,气氛凝固,这一刻被抛弃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朝虎杖悠仁压去。
他无疑是个早熟的小孩,和最初的竹内春相比,感情的事虽然迟钝但只要给足时间就能做得很好。
可对竹内春而言他耗不起这个时间。
虎杖悠仁能照顾好自己。
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训练,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可靠,
但在竹内春眼里那份可靠太脆弱了,好比初遇时他只是借一点外力靠近,等撕开空虚的心肺对方就依赖上了他。
现在他决定不等他了。
系统在叫停,可其实竹内春很冷静——仅仅是作为人,想要不顾后果发泄一通的权利。
“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希望。”
少年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描述,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崽,眼藏湿气又困惑地看着他。
竹内春握紧拳头,语气冷硬道:“除了爷爷你还有什么?”
那么普通,那么黯淡无光,在这个被咒术充满的世界,虎杖悠仁究竟算什么啊?
他拒绝去东京,放弃了寻找生父和缝合脸,老老实实的呆在仙台市,呆在所谓的主角身边,像盼望花开一样盼望着幸福值再涨一点。
如此卑微,如此可怜。
可这一次仍旧是重蹈覆辙。
竹内春眉宇紧皱,阴戾与痛苦交叠出现在脸上,明明在争吵,可他的表情却比虎杖悠仁还可怜。
有一瞬间虎杖悠仁感觉他要坏掉了,身体成一根弦,立在悬崖上任由大风吹刮,随时都要跌倒的样子,动物般的直觉使他伸出双手。
校衫上清新的皂角气涌入鼻中,竹内春突然感到羞愧,他稍用力从虎杖悠仁的怀里退出来,脸色在迎上那勇敢赤诚的目光时更加苍白。
虎杖悠仁没有父母,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而他却在这大放厥词,说他除了爷爷什么都没有。
微风没能吹散脸上羞愧的燥热,像坏掉了般,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咬紧牙,他说:“你就当我有病吧。”
“春……”
“悠仁。”校衫下的指头隐隐泛白,竹内春打断道,“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吧。”
第10章
竹内春没能等来时间冷静,争吵发生的第一天接到了来自东京的电话。
木上桃枝子出事了,具体怎样警方不肯透露。
早班车平稳行驶在轨道上,他坐在窗户这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如枯井。
系统化作小光点趴在他肩头,像是安慰般轻轻蹭着,然后小心地开口: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下虎杖君呢?”
信任这个词实在奢侈。
某个瞬间他想起伏黑甚尔。
想起了作为小律春时候的自己。
也许当初的他就如现在的自己这样怀疑一切,不相信一切,深刻认为自己烂如泥,不配拥有,也不配得到幸福。
患得患失就像一把钩子,刮得一身皮肉模糊。
他咬紧唇,许久才说:“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
“你就是鹤见同学吧?”伊地知洁高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的少年轻声道,“节哀顺变。”
作为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心理学是必修的一门课程,伊地知洁高虽学得勉强,但他心思细腻,很能换位思考,眼下年纪不超过十六岁的少年除了恤衫皱成一团外无比冷静。
是伪装出来的冷静吗?
答案是否。
调查显示女明星木上桃枝子有个儿子。
未婚先孕,也就是私生子。
鹤见春从小就懂得照顾自己,或许对他来说这个常年在外拍戏的女人都不及家里的保姆来得熟悉。
“抱歉,他一定要看到现场才肯……”警员难为情道。
伊地知洁高理解的点头。“下去吧。”
“是。”
竹内春正打量着环境,这是一栋高级公寓,共十七层,户型装潢比仙台那边的家还要精美。
走廊上有一面防弹玻璃,一整面从墙的这头一直连接到承重墙,眼下指纹门大敞,由金黄的警戒线围了小圈,不远处拦截下来的住户们正热火朝天地观望着。
注意到他的视线,伊地知歉然道:“很早就下令封锁消息了,但有业主闹,只能用这种方式尽可能的降低影响。”
“他们知道这里住着谁?”
“不,大概率永远不会知道。”
“我妈妈……”
门内开着灯,橘黄的灯光照亮了玄关,也照亮了一双程亮的男士皮鞋。
竹内春问:“皮鞋是谁的?”
伊地知尴尬的移开视线,不知如何应付。
“我妈的男朋友?”
“好像是。”
“……人好看吗?”
“呃,照片来看的话应该达到了一般女性想要结婚的程度。”
“所以是情敌引起的诅咒?”
“也不能这么说吧,能派五条先生出面祓除的必定超过了由一般情绪孵化的诅咒,况且现场有残杀的……”
意识到说漏了嘴,伊地知洁高惊恐地停下来。
名为鹤见春的少年格外平静,没有大哭大闹,甚至没有悲伤,了解到情况后转头问他:“这么多人围着不怕出纰漏吗?”
不是错觉,伊地知洁高从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上层术师的老辣感,他胡乱擦掉额头的汗渍,嘀咕着:“毕、毕竟是五条……”
“他来了。”
话音落下便见房门内一个身穿职工制服的白发男人出现在走廊上,大长腿逛花园似的朝他们走来。
几息站定,五条悟对准伊地知洁高的位置说:“收工。”
“好的!”
在伊地知逃也似的背影下,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猩红的手指,竹内春被上面浓烈的诅咒气息吸引了目光。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