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心向道,自不会迷于法,所以来这里问道的人都是心境迷乱的人。
他因此时身份地位的特殊,所以说出来的话没有人反驳,却也有人继续提出疑问:“仙人,难道这千年都没有修道之人吗?”
“有。”罗浮掌教肯定的说道:“每一个修行之人修行的都是道,却少有人能坚持。我问你,你初修行之时所修持的与现在所修持的可是一样的?”
那人听在耳时,映在心中,情不自禁张口道:“不是。”
不光是他回答了不是,那些没有问话的也同样的开口回答:“不是。”只有少部分人在话要出口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但因为忍下那话没出口,却血气翻涌而吐出一口鲜血来。
“修道者先要明道,而后方是修,若有中道而改者,必不得道。”罗浮掌教继续说道。然而却有人说道:“前路不通,唯有求变方可前行,大道无形,持守变化皆是道吧?”
这个回答的人赤发红眸,样子古怪。
罗浮掌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变则通,固然没错,但是你没有得道,待你得道之日可于九天之上宣讲变通之道。那一天时,你或可讲讲你是怎么变通修持之道,而使得骨肉皮相产生变化的。”
那问话之人为之语塞,心中愤怒,却不敢再说什么。而罗浮掌教在说完之后,突然平视远方虚空,仿佛那遥远的虚空之中有些什么东西要出现。
其他的人并没有看出来,又有人问道:“天地间成仙之法几何?”
罗浮掌教回答道:“成仙之法因人而异,‘仙’之一字也在诸天生灵之中各有不同。道祖曾言,大道三千,条条皆可成道。你问成仙之法,我只有一言以赠之,莫向他人寻仙法,莫向法中寻道果。”
他说完,又说道:“欲求长生果,世间唯两法可依,一曰内法,一曰外法。内法向心中求,可成神、可化仙,可入魔。外法向诸天生灵借,可成神、可化仙、可入魔。”
他的声音在罗浮山下回荡,融入风中,并不消散,而是传的极远。
陈景一路朝罗浮而去,他从风中听到了罗浮掌门的话,这是他故意让世人听的。现在陈景知道罗浮掌教做这些的意义了。在之前一念起,便将罗浮的敌人斩杀,这是为了门派的传承能够有一个过渡的时间,只要给离尘时间,她就能成长起来。这可以说是向世人示之以威,而现在又讲他所知的仙法大道,这又是示恩了。即使是他以后不在了,今日来这里听道的,若有所悟,或多或少的都要承一些情,至于这些情能承多久,并不重要,只要短时间内不找罗浮的麻烦就行。
陈景听到他讲的这些,心中却想到这世间修行之法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是引天地灵力入己身,炼肉身不坏,修元神,成仙道。这种修行方式相对于来说更多是靠自己,算是内法,也可归仙道一脉。而另一种则是神道一脉,神道主要在于合天地之气运,纳众生之信仰方可超脱。
这仙神两道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差之甚远,但是在陈景看来,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一块干泥,根本就无法捏成泥人,必须要以水和之,而水若过多,又会化为一片烂泥,根本就成不了型。
无论是仙道还是神道,归根结底都是修行。陈景觉得即使是罗浮掌教成了元神,也并不能告诉世人哪种方法能成仙。他所得成就,有着他自己努力与坚持,也有着他自己的机缘,两者缺一不可,别人学不来,也学不去。
离尘并没有那些人那么狂热,她耳听着师父的话,心中却并不生涟漪,只是随听随想。她听师父说着这些,又留意着这里显露着各种气息的人,心中想:“他们的气息古怪,有些身上有着天地间五行气息,有着则驳杂不纯,却都是有迹可寻。他们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修行之法,也不知他们能走多远,也不知他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修炼体系。”
离尘又想到了那天偷袭罗浮的人,罗浮掌门也认为他们可能是巫族的后裔,即使不是,也是得了巫族的一些传承,只是显然传承的似是而非的样子。就她所知,巫族传承最大的特点就在血脉传承,只有血脉越纯正,传承的才能越完整。那天那些,骨子里的血脉并没有巫族的那些特性,虽然他们同样诡异难测,但时直觉告诉离尘,他们一定已经也走上了一条变通之路,所以他们在巫族血脉淡薄之下仍能可以修行了。
“原来,人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着自己的修行之法了。只不大家一直都潜于暗处摸索,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彰显的那个时刻了。”她想到这里,最后抬头看着师父,又看着这雪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不禁想起一句话:“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是一个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时代。
她想着,漫步于风雪之中,走在那些人的中间,无人注意到她。
她不知道,在她心中生出这个念头想法的时候,在远处,也有一人心中生出同样的念头。陈景化蝶而飞,这个时候,他又有了一种不知身是蝶中客,还是蝶乃心中念的幻觉。
这种空幻并没有让他限入迷乱,他心中反而有着一种异样的清晰,附近飞遁的神祗都清晰的映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这个会驱神大、法的人到底是谁。他的耳中,依然还有歌声,歌声催促着一刻不停的向罗浮而去。
自从渡过了神明之劫后,有些事情他似乎已经看的淡了,对于别人伤害自己的这种事,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愤怒,而只是一种清泉石上流的感觉。
或许,是他已经强大了,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是什么人都能危害到的,即使是限入了某些困境之中,他也不会感到惊慌,他相信只要自己平心静气就能解脱得了。这是一种经过鲜血与杀戮慢慢培养出来的自信,也是心境在神明之劫后得了升华。
一路飞遁,随着越来越靠近罗浮,神祗也就越来越多。这些神祗就像是黑暗之中受到了灯火引诱飞蛾,奋不顾身的朝那片白色的大地飞去。又像是被驱赶的鱼,朝一个方向拼命的逃,想要逃出生天。
陈景不知会这有驱神之法的人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神祗被驱使而来。
他没有回头,因为那些神祗没有一个回头。他也没有去感应寻找着那个喝着驱神歌的人,他知道,只要时机到了的时候自然就会看到。早一点知道对于自己并没有好处。
这一天,已经是罗浮掌教宣布说要飞升仙界的第六天,而陈景和众多神祗在驱神的驱使下向罗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