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与唐氏并无交集,但你七伯母妻族却和他们有交情。”荀绲示意荀彧这是意见好事,“说不得是件美事。”
荀彧点点头,神色并没有任何改变,一如平常道,“大人说的是。”
先前不会因自己可能会娶宦官养女而哀郁,如今不为联姻高门而欢喜。荀绲曾在自己的父亲手下学习,曾听闻‘公族之苗,忠直不回;秉德忠正,器量弘远。不以外务而动心,非正道不倾神’。
有些人,注定不凡。
他惭愧道,“阿彧实乃君子,为父所不能比。”然后在荀彧想要行礼口称不敢的时候打断他,平和道,“只是想要高攀其家乃为父之私心,若阿彧不愿,为父便回了唐家。那唐氏女再怎么说都是唐衡养女,于你名声有碍。”说到底,虽然娶唐氏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情,但并非必要。在有限的选择内,他还是希望让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孩子自己选择。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荀彧微微摇头,“即使外人议论,也不会率先议论彧,有损名声的是大人。大人为族中殚精竭虑,彧又怎么能只虑自己,不忧族中呢?”即使真的和唐氏联姻,外人也只会职责荀绲趋炎附势而不会去议论被包办的荀彧。这件事名声受损的只会是荀绲。
士族的荣光不是因为他们拥有多少土地,也不是因为他们拥有什么官职,而是在于他们为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如果在任何地方毫无建树,那么家族迟早衰落,他们已经为改变这个时代付出了过于惨痛的代价(3),现在仅仅是通过联姻就可以解一时之困,自己的父亲和伯父们又都已经同意,荀彧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
“如今士族之精神已荡然无存,徒留借士族之名行小人之事的鼠辈。”显然,在对于朝局的看法上荀绲和唐珍是一样的,他轻轻扶手哀叹道,“尸位素餐皆为世家大族,为民请命者多为屠狗之辈。也不怪宦官当政,小人盈野了。”
荀彧想要劝慰自己的父亲,又不知从何说起,思索片刻只得沉默不语。事实上,他经历了战乱,又以灵魂状态亲眼看着汉朝覆灭,却也无法在此时宽慰父亲。
父子二人沉默了片刻,荀绲打起精神笑着说,“还记得你幼年时对族兄言‘愿为天下,投身刀戟之林,濒死不悔’,时人多赞你生而有鸿图之志,如今不过眨眼见,吾儿便要成家了。”
荀彧并不记得幼时的豪言壮语,如今父亲提起,又想起病亡时内心的艰涩,声音微微发紧,可还是微笑道,“幼时之志,今时未改。”就好像是说今生志向,又像是与前世告别。
而此时雒阳,司空府来了一位客人。
因为唐珍的孩子们都被外派为官,而张氏又恪守礼法不见外男,所以出来迎接客人的是同辈的唐婥。当然,让女子出门迎客也是那些贵族背后抨击唐珍的一点,只是他位居三公,无人敢当面说罢了。
好在这此来的客也不是什么迂腐儒生或是贵族,唐婥稍显自在些。
“见过北部尉。”唐婥身着男装,立于阶前行礼笑着道。虽然着男装但她将右手压在左手,双手向下按在左胯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并未行揖礼,是正经的女子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