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制并没有在日本存活多久就消亡了。
到江户时代时,科举制已完全绝迹。
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考试、做卷子是什么意思。
在没有考试文化的境况下,肯定是不可能考八股文这种巨难无比的东西。
整个日本现在能写八股文的人,可能还不足十指之数。
所以在各种类型的考题中,唯有填空题最合适。
不仅能很好地测试做题人的四书五经背得如何,而且还能让此前从没考过试的众人能很快理解该怎么答题。
没有比它更合适的考题了。
绪方的话刚说完,牧村便大笑了几声。
“说得也是啊,看样子我似乎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我记得绪方老兄你好像曾经跟我说过,你的四书五经可是学得很不错的啊。”
听到牧村的这番话,绪方不禁莞尔。
“算还行吧。”
……
……
“泷川君。”
刚拐过一个拐角,远离了绪方,站在泷川侧后方的一名青年便朝泷川问道。
“刚才那人是谁啊?看你俩刚刚的那副模样,你和刚才那人的关系似乎很不好啊。”
“来自出云的一介浪人……和他算是闹出过点不愉快吧。”
因为前天在留屋内所遭遇到的事情,深刻到让泷川想忘都忘不掉的缘故,泷川直到现在都记得这个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个大糗的人——出云浪人,真岛吾郎。
前天在留屋内和绪方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多么值得跟外人所说的丰功伟绩。
因此泷川不打算跟他的这些同伴详细述说自己和绪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从泷川的口中得知刚才那人原来只是一浪人后,泷川身后的这些友人统统展现出一副失去兴趣的模样。
随意地将朋友刚才所问的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后,泷川耸了耸肩,发出一声冷笑。
“虽然和他发生过点不愉快,但我也不打算和他一般计较。”
“他不过是一外乡浪人,而我是旗本泷川家的长子。”
“堂堂旗本与一浪人斤斤计较,岂不掉价?”
泷川的这番带着淡淡的轻蔑之色在内的话语逗笑了他身后的那帮朋友们。
“你说得没错。”刚才那名询问泷川和绪方是什么关系的人笑道,“我们可是旗本,和不知出身自哪个乡下的浪人斤斤计较的话,就实在太掉价了。”
“更何况我们还不是一般的旗本。”泷川的另一名朋友附和道,“我们可是立志佐幕的志士们,更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区区一浪人身上。”
这名友人的这番话深合泷川的心。
“没错。”泷川一边说着,一边面带自豪之色地挺了挺胸,“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浪人身上,倒不如集中精力和注意力在其他的正事上。”
“好了,不要再聊刚刚那家伙了。”泷川摆了摆手,“刚才在那家伙身上耽搁了些时间,我们还是加快些脚步,快点到茶屋那开始我们今天的‘共研’吧。”
泷川也好,其他的友人也罢,在提到“浪人”这个词汇时,脸上、语气中都带着或淡或浓的轻蔑。
这段时间,泷川和他的这帮朋友几乎每天都要聚在一块,一起研读四书五经,为之后的“御前试合”文试做准备。
泷川他们将他们这种每日聚在一起研读四书五经的行为,称为“共研”。
泷川和他身后的这13名同为旗本武士的青年,既是朋友,又是志同道合的志士。
而泷川他们也非常喜欢称自己为“志士”,借此来和其他的那些混吃等死的武士们区隔开来。
幕府号称“旗本八万骑”,但真实的旗本数量其实还不足5000人。
算上等级比旗本武士低一级,不像旗本武士那样拥有直接面见将军的权利的御家人武士,其总数也不到2万。
虽是直属于将军的高级武士,但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已腐化。
泷川身为旗本之一,对旗本、御家人的腐化自然也是了解得比谁都清楚。
不少的旗本、御家人子弟贪图享乐,文武皆废。
一想到这么多的旗本、御家人子弟如此无用,泷川便感到优越感油然而生。
因为他不仅文武双全,还志向高远,一直立志佐幕,让幕府重拾家康公在世时的强盛。
此时跟在泷川身后的这13名友人,也和泷川一样,立志佐幕。
因为志向相同,所以他们才总是这样时常聚在一起,共同为之后的“御前试合”做准备。
他们立志要在“御前试合”中大展身手,获得松平定信的赏识,随后平步青云,朝“佐幕”的目标一口气迈进一大步。
一想到自己可是文武双全的旗本、是以佐幕为目标并不断为此奋进的志士,泷川便感到优越感爆棚。
自己这种身份的人,浪费时间在这种连固定的居所可能都没有的浪人身上的话,损失最大的只会是他本人。
当然,泷川扪心自问——他也只是出于身份的考量,不想跟身为区区一介浪人的绪方多计较而已,不代表他对绪方的怨念就没有了。
走在众友人的前方领路的泷川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已经没有绪方身影的后方。
眼中浮现出几丝微不可察的不悦和怨念。
前天在留屋内所遭遇的事情,泷川仍旧历历在目。
因为绪方的缘故,他在那么多游女面前丢了个大脸。
泷川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那些游女看他的眼神。
一回想起当时游女们看他的眼神,泷川便感觉对绪方的怨念又稍稍膨胀了些。
“话说回来,刚才那人站在那,是想要报名参加‘御前试合’吗?”虽说泷川刚才已经说了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但还是有人不自觉地又聊起了和绪方有关的话题。
泷川点了点头:“我刚才有看到坐在桌案后的那2名官员有翻阅通缉令,检查那家伙是不是在逃通缉犯,那家伙刚才应该就是在报名参加‘御前试合’吧。”
“那人应该也是看上了奖金的那种人吧。”泷川的另一名友人用轻蔑的语气附和道,“毕竟是浪人嘛。”
“大概是吧。”泷川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自得之色。
听到友人们刚才的这些话,泷川感到浓郁的优越感自心底冒出。
自己和那个让自己出糗的家伙,在身份上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能用汉语背诵《论语》算什么?还不只是一介浪人。
除非能找到可靠的新主家投靠,否则下半生就只能像滩烂泥一样,在不起眼的角落庸庸碌碌地过完余生。
而他是旗本出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旗本子弟。
家禄3000石,在旗本中虽不算最顶级的,但这样的家禄也足以傲视绝大部分的旗本、御家人。
家世优越的同时,还能文能武,有着“佐幕”的远大志向,前途不可限量。
一想到这,被绪方害得在留屋内出糗的不快又稍稍消减了些,弥补消减的不快的,是强烈的优越感。
这强烈的优越感都让泷川的嘴角上翘的幅度变得越发大了起来,走路的速度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
……
江户,江户城。
“老中大人,请恕在下直言,您搞的改革都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花里胡哨。”
江户城中,高级官员们专门用来议事的某间房间内,不断传来人的谈话声。
房间内共计有5人。
虽只有寥寥5人,但这5人无一例外,都是除将军之外,幕府最有权势的5人。
这5人分别是——老中松平定信,以及幕府现在仅有的4名若年寄。
若年寄在官位上,只低老中一级,一般有3-5人,管理老中职权范围以外的官员,并辅佐将军、老中治国。
老中和若年寄们聚在一起共商国事,这只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至极的事情。
今日也是一如往常——身为老中的松平定信和4名若年寄们聚在一起,就国事上展开一轮新一轮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