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夫缓缓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想要退出不知火里了。”
“退出不知火里?”风铃太夫因惊讶而瞪圆双眼,“为什么?你们不知火里不是不能随便退出的吗?一旦退出就会被视为叛忍。”
“是啊,所以我刚刚才说是‘想要退出’嘛。”
瞬太郎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作沉思状。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待在不知火里还有意义吗?”
“我是为了能够遇见强大的高手,并与其较量,才选择一直留在不知火里的。”
“但现在……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比我强的人。”
“整个不知火里,能和我做对手的,大概只剩炎魔了。”
“但炎魔他从不和我较量。”
“而且我也不想和这种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较量,即使是赢了,也没有胜利的实感。”
“碰不上值得全力以赴的高手,一直都在做一些感觉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任务……”
一抹苦笑在瞬太郎的脸上缓缓浮现。
“老实说,我已经完全看不到我留在不知火里的意义了。”
“实不相瞒,我在大概半个月前,就已经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安全退出不知火里,之后不会被不知火里的忍者们骚扰、追杀的方法了。”
风铃太夫静静地倾听着。
待瞬太郎的话音落下后,风铃太夫轻声道:
“你有想过离开不知火里后,要去做什么吗?”
“有啊。我今天刚想好。”瞬太郎嘴角一翘,“我今天在武试会场那,新认识了一个很热情的武士。”
“他叫近藤,他说他现在正在做武者修行。”
“现在正在一座名为‘北风屋’的商铺内工作,积攒之后继续旅行的路费。”
“他点醒了我。”
“等之后不做不知火里的忍者了,我打算也去做武者修行,去云游四方。”
“寻找厉害的高手,与其较量,继续精进我的身手与技艺!”
“原来你连退出不知火里之后该做什么,都已经想好了啊。”风铃太夫露出无奈的微笑,“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战国乱世了,没有那么多在野的高手了哦。”
“你没听说过现在的一句俗语吗?‘现在这个世道,算盘比刀好用’。”
“我觉得你即使进行了武者修行,可能也碰不上什么高手了。”
“谁说的。”瞬太郎摇了摇头,“现在还是有高手的。”
“比如说?”
“比如……”瞬太郎沉思了一会,“那个‘人斩逸势’不就是鼎鼎有名的高手吗?”
“人斩逸势?你是指‘刽子手一刀斋’绪方逸势吗?”
“没错,人斩逸势应该是他这个年龄段中的‘剑士第一人’了。”瞬太郎露出灿烂的笑,“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见他,然后和他好好较量一下啊。”
“我听说绪方逸势已经死在京都的二条城了哦。”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瞬太郎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下风铃太夫的肩。
……
……
约2个时辰后——
暮九时(晚上12点)。
江户,某条通往吉原的小道上——
“源一大人。”
“什么事?”
“我开始怀疑我们这样每天晚上跑出来‘猎鼠’到底有没有意义了。”
“当然有意义了,你看我们不是已经清理了2波老鼠了吗?”
“是‘只’清理了2波老鼠。”
绪方强调了“只”这个字眼。
源一和绪方在黑暗的遮蔽下,一前一后地走在前往吉原的小道上。
现在大概快要到晚上的12点了,路上已基本没有什么行人。
但源一和绪方此时仍旧一丝不苟地戴好了隐藏身份的天狗与白狐面具。
每天晚上先是到吉原那里工作,然后深夜时分和源一一起偷偷溜出去,在吉原的大门口那蹲点、“猎鼠”。
刚开始“猎鼠”的时候,绪方还有些新鲜感,还能有一点点收获。
但绪方现在已经有些厌烦了。
于是忍不住在刚才朝源一问出“还有没有意义”的这个问题。
“源一大人,我感觉我们已经找不到‘老鼠’了。”绪方轻叹了口气。
源一还记得其容貌的“老鼠”并不多。
他只记得近些年来得罪的人。
一些好久以前结怨的仇人,他基本都不记得容貌了。
所以从开始“猎鼠”到现在,绪方他们只猎了2波“老鼠”。
绝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在冷风中枯等,然后无功而返……
效率之低下,让绪方有些厌烦了。
“别这么说嘛。”源一呵呵笑着,“说不定我们今夜就碰上一条大鱼了呢。”
绪方:“你昨晚也是这么说……”
……
……
江户,某片偏僻的地方。
“瞬太郎大人。”周太郎朝缓步朝他这儿走来的瞬太郎恭声道。
“抱歉。”瞬太郎用不咸也不淡的平静语气说道,“我刚刚在朋友那坐了一会,聊得太投入了些,所以来晚了。”
瞬太郎已经穿好了他们不知火里男性忍者的装束。
眼睛以下的部位都用黑布蒙住。
眼睛以上的部位也用黑布裹住。
整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
“不,瞬太郎大人您并没有迟到,您来得正是时候。”周太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矮屋。
“那名叛忍现在就在那栋屋子里。”
瞬太郎瞥了一眼这座没有一丝光亮的矮屋,“你确定那叛忍就在里面吗?”
“自那叛忍进到那屋子后,我们的人就一直监视着,从他今日下午进屋到现在,没有再出来过一次。”周太郎的语气相当坚定。
“嗯。那其他人都就位了吗?”瞬太郎问。
“都就位了。”周太郎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进攻吧。”瞬太郎不带任何犹豫,“我们速战速决。”
“瞬太郎大人。”周太郎急声道,“可以将率人攻进屋内的任务交给我吗?”
瞬太郎瞥了一眼周太郎。
他瞬间就看穿了周太郎的这点小心思——打算在这个任务好好表现下自己。
不知火里现在能接到的任务量,已经呈现出逐年递减的态势了。
任务减少,就意味着忍者们的晋升越来越难。
若想晋升,忍者们就不得不在这有限的任务中,想尽办法努力表现自己。
瞬太郎早就不需要再靠什么任务来表现自己了。
所以也乐得将麻烦的部分交给其他人去做。
“好。”瞬太郎点了下头,“我给你2名中忍和6名下忍,有你负责攻进去。”
“我就率领其他人在外面戒备。”
“谢瞬太郎大人。”周太郎朝瞬太郎投去感激的目光后,面带坚毅之色地拔出苦无。
用手势示意不远处的2名中忍、6名下忍跟着他后,周太郎领着这些人快步朝那间矮屋奔去。
他们使出了不知火里代代相传的屏息术和潜行术,不发一丝声响地靠向了这座矮屋。
他们分成3股——一股人由周太郎亲率靠向大门,另外2股人则分别靠向2扇窗户。
确认大家都各就各位后,周太郎大手一挥,向部下们下达了一个简短的讯号:开始进攻!
随着周太郎命令的下达,分散在各个出入口的忍者们一齐撞进房内。
刚冲进这座矮屋,周太郎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因为——他闻到空气中有好闻的淡淡香味。
似乎是女性用来让自己变得香喷喷的“香粉”的气味。
——这家伙可真是悠闲啊……
周太郎在心中鄙夷地说道。
——竟然还花钱买女人过来玩乐。
忍者的素养与本事被周太郎他们发挥了出来。
直到开始进攻前,没法发出一丝声响,冲进房屋后,便迅速控制了房屋内的各处。
然而——每一座房间都是空房。
直到周太郎等人冲进这座矮屋的最后一座小房间后,他们才终于见着了人影。
这是间什么家具都没有的房间。
一道人影就这么盘膝坐在这房间的角落处。
“找到了……”周太郎朝房间内的这道人影露出狰狞的笑。
这道人影的身形不壮也不瘦。
脸上的皱纹有着斑驳的印记,年纪已不算小。
穿着普普通通的和服,下身没有穿袴,也没有着袜,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
这大叔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盘膝坐在这房间的榻榻米上,拿着根烟枪在那悠哉游哉地抽着。
即使周太郎等人都冲进来了,这个大叔仍旧淡定如初。
“终于逮到你了啊,你这个叛贼……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追踪到你的行踪,花了多久的时间啊?”
“乖乖束手就擒吧。”
“反正你已经不可能逃出去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好受一些。”
“……周太郎,不要太自信了。”大叔吐了个烟圈后,“我怎么说也和你一样是上忍。”
“和上忍为敌,你这副样子似乎太轻松些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底细吗?”周太郎冷笑道,“你虽和我同为上忍,但是论格斗能力,你并不突出。”
“若是一对一单挑,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更何况……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周太郎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此次前来抓捕你的,还有瞬太郎大人。”
“瞬太郎?”从刚才开始一直一脸淡定的大叔,脸色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哼,真是荣幸啊……竟然能够惊动‘四天王之首’过来抓我。”
周太郎对于大叔刚才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非常满意。
在露出更加狰狞的笑后,周太郎接着说道:
“我好心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除了追踪到你的行踪之外,我们还查出你的同伙是谁了。”
“我记得似乎是叫瓜生秀吧?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在吉原工作的人,竟然会有那个胆子来跟不知火里作对。”
“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前往吉原了。”
“再过不久,你的那个同伙应该就要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周太郎的这番话,让大叔的脸上出现了比刚才还要激烈得多的动摇。
一直仔细观察着大叔的神色变化的周太郎,发出了更加愉悦的笑声。
“你和你那同伙在决定和不知火里作对的时候,就应该想要日后会有什么下场。”
“要怨就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愚蠢吧。”
大叔此时的表情、神色恢复淡定。
将手中的烟枪再次举起,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后,轻声道:
“还是小看你们了啊……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出了这么多……”
周太郎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得意。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时——
“不过——我在小看了你们的同时,你们也小看了我啊。”
说罢,大叔将手中的烟枪一转,以枪头朝下的姿势,朝他旁边榻榻米上的一个小洞塞去。
周围没有任何光亮,连大叔的脸,周太郎也看得模模糊糊的。
直到现在,周太郎才发现大叔身侧的榻榻米上,有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烟枪重重砸中这个小洞的边缘,一颗颗耀眼的火星掉进这个洞中。
周太郎见状,瞳孔因惊恐而剧烈收缩。
“退到屋外!!”
迅速意识到这大叔准备做什么时,周太郎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这般大吼了一声后,朝屋外逃去……
……
轰——!
……
震耳欲聋的爆鸣炸响。
这栋矮屋近四分之一的屋顶被直接炸飞。
这爆鸣不仅惊醒了周围的居民。
也惊醒了在外面警戒的瞬太郎。
瞬太郎望着不远处那座没了三分之一的榻榻米的矮屋,在愣了一刹那后,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赶到了正不断向外冒着浓烟的矮屋旁。
刚抵达矮屋旁,瞬太郎便见着了灰头土脸、脸上有着点点血迹的周太郎。
“怎么回事?”瞬太郎急声问道。
“咳、咳咳……那混帐……在榻榻米下埋了炸药……然后用烟枪的火苗来引爆……”
周太郎等人的现状不可谓不凄惨。
刚刚进屋的人,只剩一半的人还安好无恙。
以周太郎为首的这一半人因及时逃出了爆炸范围,才捡回了一条命。
另外一半身手较差或反应较慢的人,就重伤或是被直接炸死了。
“原来是这样……”周太郎恨恨地说道,“屋子里的那香味……是用来掩盖火药味的。”
在进到屋内时,周太郎以为弥漫在空气中的那淡淡香味是买女人来玩乐后所留下的香味。
周太郎也买过女人玩乐。
所以他知道一些女人所用的香粉,其味道既重,持续时间也长。
直到现在,周太郎才意识到他想错了——这香味是故意弄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火药的气味。
“叛忍呢?”瞬太郎接着问道,“他去哪了?”
“他钻地道逃走了。”周太郎咬牙切齿,“不过我有赶在他钻进地道之前,射了他一发苦无。我的苦无命中了他的侧腹。”
在逃出这屋子的前一刻,周太郎有看到大叔在引燃火药后,便立即掀开了屁股下的榻榻米,然后钻了进去。
暗器是周太郎的拿手好戏。
所以在眼见大叔快要钻进地道时,迅速抬手扔了一发苦无,准确命中大叔的侧腹。
在苦无命中这大叔的侧腹后,周太郎有清楚地听到这大叔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
“瞬太郎大人,我们快去追吧!”周太郎急声道,“这种破屋子,不可能有地道!所以那地道应该是他临时挖出来的,长度应该不长!”
“再加上他现在被我的苦无给刺伤了,我们现在去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
……
……
江户,吉原,大门外的某处不起眼的地方——
“呼……现在的天气似乎真的有些越来越冷了啊。”源一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紧了紧上身的衣襟,“我的年纪果然也大了啊,这么点凉意,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源一一如既往地穿着那套白色的浴衣。
虽然源一嘴上这么说,但绪方却没有在源一的皮肤上看见哪怕一颗鸡皮疙瘩。
绪方现在和源一相处的时间也算久了,所以对于源一这种时不时冒出的“凡尔赛”发言,已感觉越来越习惯。
“源一大人……”绪方长叹了口气,“我感觉我们今夜应该也是毫无收获了……”
绪方和源一盯着吉原的大门口,盯了近半个时辰了。
现在应该已是凌晨时分,出入吉原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近乎没有了。
“看来我们今夜的运气也不是很好呢。”源一对绪方刚才的那句话表示赞同,“没办法,只能等明夜了,明天晚上说不定就能撞见‘老鼠’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绪方发出一声带着几分心酸的无奈轻叹。
——今夜又白挨冻了……
一边在心中这般暗道着,一边站起身,和源一一前一后地快步走在返回旅店的路上。
因为赶着回去睡觉,所以绪方和源一的脚程都并不慢。
迅速地自吉原的大门前离开、下了日本堤、踏上了返回旅店的路。
然而,在距离旅店还有差不多一半的路程时——
啪啦啦啦啦……
绪方和源一双双听到一阵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什么声音?”绪方率先停下了脚步。
“听声音,似乎离我们这儿不远呢。”说罢,源一用力抽了抽鼻子,“有血的味道……”
“源一大人,你这都闻得到吗?”
“我对血的味道很敏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