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村以尽量简短的语句,概述了从那几名建筑工人所听说到的关于“人胆丸质量变好”的这一事。
“……他们之后就在那争论人胆丸到底有没有用,不过我那时已经回到浅井他们那儿继续喝酒了,所以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争论结果是什么。”
“……我蛮好奇呢。”间宫笑了笑,“他们是怎么让这药的质量突然变好起来的,是发明了什么新的炼药方法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牧村耸了耸肩,“反正我对这药没什么好感。对我来说,即使炼药的原材料是死人的胆,我也实在是难以接受。”
“喂!牧村!”这时,浅井的声音突然传进间宫与牧村的耳中,“岛田让我带话给你——他已经洗好澡了,你现在可以随时去洗澡了。”
“哦哦!我现在就去!”牧村扛起他那已经保养完毕的大太刀,站起身,“间宫,我现在就先去洗澡了,之后再慢慢聊吧。”
“嗯。”间宫轻轻地点了点头。
扛着大太刀的牧村,大步从间宫的身前离开。
间宫维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低头望着身前的榻榻米,一副像是在发呆,同时又像是在思考的模样。
直到牧村都已彻底从他的视野范围内离开了,间宫也仍旧是没有一点动静。
直到过去不知多久后,厅房内才响起了间宫他那幽幽的自言自语:
“……父亲……”
……
……
……
……
九郎呆呆地看着身前的这片位于江户郊外的旷野。
旷野上,排布着密密麻麻被绑了手脚、被迫跪坐在地的民众。
粗略数来,起码有上百号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瑟瑟缩缩,面带惶恐与不安。
这上百号人的周围,是差不多人数的全副武装的武士,他们恶狠狠地瞪着跪地的百余号人,要求他们都跪好了,不许乱动。
“……父亲……”九郎看向身旁的父亲,“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是谁?我们来这里干嘛?”
“九郎。”父亲以无喜无悲的口吻说道,“与我一起将这些人都给杀了,然后取走他们的胆。”
“杀、杀了?为什么?”九郎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上百名被迫跪地的人——他们中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都极其地年轻,他们的年纪基本都只有十几岁,年纪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20岁。
他们不论怎么看,也不是会被判处斩首之刑的人。
也不可能会突然多这么多如此年轻的死刑犯。
“中宫殿下染了肺疾。急需治疗。”父亲这时已掏出了束袖带,将和服两边的袖子扎住,“所以需要大量的用年轻、鲜活的肝所制成的最高质量的人胆丸来治病。别再多废话了,开始干活吧。”【中宫:皇后的代称】
“等等!父亲!这些人怎么看也不是死刑犯吧?!”
“他们是官府四处搜集来的健康无病,而且足够年轻的秽多。”
“那就是说他们都只不过是帮无辜的良民吗?将这些无辜良民都给杀了,就只是为了给中宫治病?”
“九郎,注意你的语气。”父亲以极明显的不悦口吻说道,“你刚才的这番言论,对中宫殿下太不敬了。”
“这些人只不过是帮秽多。怎能与中宫殿下的性命相提并论。中宫殿下有着母仪天下的重责,她活下去远比让这这些秽多活下去要更有价值。”
“用这些秽多的命来换中宫殿下的一条命——九郎,这有什么不对吗?”
“父亲!这太荒谬了!人的生命,怎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换算!”
“……九郎,看来……我果然不应该把你给带过来呢。也罢,你不愿干的话,就到一旁休息去吧,我自己一人也能干完这活。”
“喂!你们在那吵什么呢?为何还不动手?”这时,一名大腹便便的武士,朝九郎他们这儿大步走来。
“大人,相当抱歉。”父亲向这名武士鞠躬致歉,“我们现在就动手。”
眼见似乎是官府的大人物来了,九郎连忙想向他反映——取走这百多人的性命来救中宫,实在是太荒谬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侧腹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艰难地向自己的身侧望去——站在他侧面的父亲,用刀柄的柄底猛击他的侧腹。
他对他的父亲没有任何防备,他没有料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偷袭他……
这记猛击让九郎的四肢直接发软,而在九郎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时,父亲以一记手刀,劈向九郎的后脖颈。
后脖颈传来的疼痛,让九郎的眼前发黑,强烈的眩晕让九郎的眼皮缓缓沉下、难以睁开。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仍旧面无表情的父亲,冷冷地朝他说道:“我说了,不想干的话,就给我到一旁休息去。”
……
……
……
……
间宫猛地睁开双眼并坐起身。
“哈……哈……哈……哈……”
只有他一人的空旷房间内,只有他低低的喘息声。
间宫有些庆幸他们是每个人可独享一间房间,否则就以他刚刚起身的动静,定能将一两人给惊醒。
这豪华的宅邸,房间多到即使葫芦屋一行人的人数再多一倍,也能让每个人都能获得一间房还有余。
因为是每个人都能有自个的独立房间的缘故,所以突然起身的间宫没有吵到任何一人,没有将任何一人给惊醒。
间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背——后背的衣服,已被汗给打湿。
他没有做噩梦。
他刚刚只是在梦中回忆了过去的某段往事——尽管这段往事和噩梦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间宫扭头朝旁边的窗户望去——窗外的天空仍旧一片漆黑,间宫简单地估算了一下,距离天亮还远着,大概还有1个多时辰。